章文曜聽說了自己被扒的事, 一開始，他並沒有特彆在意。儘管這些事是真的。
章文曜知道，他一直不是平凡的人。他是棠城集團董事長的獨子, 從小錦衣玉食, 諸事無憂。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說的話，都會有不少人認真去執行, 仿佛他說的話是聖旨。或許確實是聖旨——
小時候搶他玩具的玩伴、讀書時英語考得比他好的同學……一切讓他不高興的存在，在他稍微提一嘴後，總是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很久後，他才能聽到“不知道為什麼轉學了”之類的感慨, 讓他記起來，哦, 他原來還有這樣的前同學。
長大後也一樣，他想要沙漏？拿來就是了。沙漏原先的創業小團體到哪裡去，他不關心, 總之是在哪個疙瘩角落自行發爛發臭。
他不會無能狂怒, 因為一個網紅維白做出摔摔打打的事。因為他無所不能。
“維白？”他，章總, 對著瑟瑟發抖遞來全部資料的秘書嗤笑道，“維護純白？真是個理想主義者的名字。本名是南微白啊……隻有點熹微的白色？又很現實主義。一個有趣的人。”
秘書一言不敢發。
章總早就習慣秘書如履薄冰的惶恐感，他的每一任秘書都這樣……雖然這個秘書今天惶恐的程度確實比平時要誇張一些。
他嗤笑著說完：“很有趣的名字，不過也就這樣。你和外麵的人說, 我不喜歡她，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掉。”
好半晌，他沒能聽到秘書應答的聲音。從前秘書總是乾練，一聲“是”之後就退下。今天怎麼回事？
章總的心下終於生出一些波瀾, 他眼神冰冷地看向秘書。
秘書忐忑坦白：“能和誰說？”
章總有些惱，“什麼叫能和誰說？和誰說都行，他們總是會搶著為我辦事！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反正很簡單的事，就是讓維白不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你的身子抖什麼？！”
秘書的身子越發因為害怕而顫抖，他瑟瑟道：“之前會為您做事的人，現在全被警方帶走調查了，我能力不足，一下子找不到新的能為您辦事的人……”
章總這才想起來，昨天沙漏確實空了幾個位置……他煩躁道：“老苗呢？”
“被帶走了。”
“阿鳳呢？”
“被帶走了。”
“……小花呢？”
“也被帶走了。”
章總靜了片刻，深呼吸兩下試圖冷靜，最終還是無法克製，選擇一把奪過秘書拿著的維白資料集，狠狠地摔到桌子上。
“砰！！！”
秘書瑟瑟發抖地，眼見著章總像咆哮的獅子，在暴怒低吼。
“維白……維白……好！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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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文曜，你真是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對於章總來說，今天注定是黑暗的一天。他不僅在上班的時候聽到了有網紅要扒他，發現自己得用的手下都被調查不能對付那個網紅。甚至還被聞訊的父親喚回棠城。
“我從來沒想到你這麼厲害，”章總的父親章董事長冷漠地開口，“為了一個小小的沙漏直播，不上台麵的東西，也用了這麼多的手段，還鬨得這麼大，生怕彆人都不知道你是個白癡！”
章總悶不吭聲，他無言以對。在棠城集團麵前，他汲汲經營的沙漏直播隻算是一粒能隨手揚了的沙子。
他的母親身形嬌小，語調黏糯，小聲勸了句：“他沒靠你，赤手空拳拿下沙漏，不錯了……”
章董事長冷笑道：“不靠我？不靠我背後這個棠城集團，他能騙這麼多人給他辦事？偏偏還儘做些下三濫的！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章總的母親平常隻管喝茶養花，俗事一概不知，標準富太太一枚。章董事長一大聲氣，她就不敢說話了。
章董事長和她倒確實有伉儷情深的意思，見她縮了，也禁不住放軟聲調，擺擺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做事要周密一些。這件事很簡單，我聯係了其他的社交軟件，把有關你的事全都設為違禁詞屏蔽掉，討論不起來，就掀起不了多少風浪。”
章總心下有些不忿，最後他總歸隻是太子，還是要靠他的父親……但這也無可奈何。章總心裡明白，以他的能量，頂多聯係下微博撤個熱搜。其他的社交平台，他還伸不了手。
章董事長才是真正遊刃有餘的。他不需要暗示，不需要手下用歪門邪道，他隻要打個電話，其他的事就都不用他操心，連事情的正當性都不需要。
章董事長讓章總坐下給他燒茶，而他又打了一通電話。
“這通電話是打給葡萄直播的，”章董事長氣定神閒道，“葡萄直播背後的投資商有安方集團，方董近來還要找我合作，讓葡萄直播停了維白的直播，也是輕而易舉。”
章董事長先打電話給方董，方董在電話那頭聽著連忙同意。章董事長滿意地掛上手機，指著茶說：“倒茶，來喝，這是上好的茶。喝完這杯茶，你就繼續做你的章總，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語。”
章總在父親麵前是沒什麼脾氣的，他倒好茶。太燙了，他無法下手。但他的父親雲淡風輕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章總不可否認，他自己一直歎服他父親佁然的氣質。
電話又響了，方董的。章董事長克製又得意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接起電話。
“……不行啊章老哥，我也試著和葡萄那邊的人溝通了，那邊的人意思是不能讓維白停播。他們管理人員畢竟控股51%我也不能逼他們……”
章董事長：“……”
章董事長的聲音冷了下來：“他們的理由是什麼？”
方董以一種興奮吃瓜的語氣說：“葡萄的人說維白是寧海南家的私生女！章老哥你也知道，寧海南家算是南家的嫡係，隻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啊！”
章總無法理解，南微白不是福利院長大的嗎？和寧海南家扯得上關係嗎？
寧海南家是什麼家庭啊？源遠流長，在整個寧省的影響力都很大。相比之下他一個棠城集團算什麼？
章董事長也蒙住了。
方董吃完瓜，愉快甩鍋：“章老哥，這個我是真的沒辦法哈，我還求著您和我們公司合作呢，哪裡敢招惹南家？你也多管管你孩子，沒事惹什麼人呢？”
章董事長沉默地掛斷電話，目光默默移向章總。
章總心下一咯噔，可肢體沒跟上。
下一刻，滾燙的茶杯摔在他的衣服上，茶葉的清雅香氣被章董事長的怒意衝散殆儘，章董事長指著門口，朝章總暴喝：“滾！這是你惹出來的禍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去道歉！！！”
說完，章董事長才意識到自己扔茶杯的時候手被茶水燙到，禁不住嘶了一聲。章太太立刻慌裡慌張地讓傭人拿冰塊給他敷手，再拿紅藥水和紗布。
章總滿身茶水，眼看著眼前兵荒馬亂的場景。
沒有人理會他，他最終默默起身，去門外聯係了秘書。
“把南微白的聯係方式給我一個。”
“……對不起，章董事長要我多問一聲，章總是打算做什麼？”
“和、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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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微白也覺得今天挺魔幻的。
她並不相信社交軟件永遠不會把她的話屏蔽掉，但她也從來沒想到，社交軟件能聯動地如此徹底，又屏蔽地如此徹底。據說一些離譜的軟件，甚至直接把“章”“文”“曜”三個字還有“章總”都完全屏蔽，連拚音和縮寫都要審核！
這天，不少討論鐘無豔、買住宅和做無氧運動的人無辜被屏，他們表示他們真無語了——這句話同樣被屏蔽！
因為葡萄匿名論壇不禁這個，甚至因為討論的是隔壁沙漏直播平台的總裁，討論的人還多，因此無數衝浪吃瓜人聽說葡萄匿名論壇還能討論這個，紛紛衝進來發帖。
《說真的，我想討論買房子的事，紫薇園的房子最近還能買嗎？ps：順帶問問章文曜到底什麼瓜啊，為什麼紫薇園和住宅都不能說了！》
《葡萄匿名論壇yyds！那個不可說的男人在葡萄也隻是個凡人而已！》
《理性討論，我真的搞不懂章總的操作，原本還能嘲維白江郎才儘沒錘呢，他這是送錘上門啊。》
葡萄論壇從來沒見過這個陣仗，甚至還卡頓了一會兒，被戲謔“章總暴怒地把葡萄的服務器都變成煮熟的土豆吃掉了”。
南微白確認葡萄直播沒問題後，不再在意，繼續搜集證據和聯係受害人。奚溪的事情她決定在今天一晚上就完全解決掉。
到了下午，嚴總倒是聯係她，說要請她喝奶茶，順帶吃瓜。南微白對喝奶茶沒興趣，不過對吃瓜的興趣很大。她歸根到底還是好奇早上那通亂象是什麼情況——於是她去了。
嚴總給她點了一杯卡布奇諾，他自己點了杯美式無糖。
而後他開門見山：“今天白天的有段時間，除了葡萄平台，所有平台禁談章總。”
南微白：“章總的父親絕對不會忽略掉葡萄平台。”
嚴總談笑自若：“是的，章總的父親也讓葡萄的投資方找我，讓我把你的直播間關閉，把你禁言——反正你的合約也隻是風險預估那一塊，把你的直播間禁言不違背我們的合同。”
南微白笑道：“確實，不過你沒有同意。”
嚴總笑了笑，“我當然不可能同意。互聯網時代不同於以前，直播看起來甚至不算大眾，每年光是粉絲打賞的流水就有百億，和實業的方向完全不同。”
南微白在心裡補充了句，應該是所有的直播平台加起來流水百億，一個葡萄還沒這麼強。
嚴總在談論事業的時候，眼睛裡煥發光彩：“對於葡萄來說，棠城集團的威脅不算什麼。穩定培養主播，還有保持流量和觀眾，這才是最重要的。”
南微白知道嚴總是什麼意思，她能帶來流量和觀眾，所以葡萄需要她。她終究也為葡萄擔憂：“所以你直接拒絕了章董的要求？說真的，這樣子葡萄可能會被針對……”
嚴總笑道：“所以我搪塞過去了，現在特地分享給你聽。”
南微白忍不住好奇：“怎麼搪塞的？”
嚴總：“你不是姓南嗎？我就敷衍章董那邊，說你是寧海南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最近南家打算把你認回來，對你的行為就十分縱容。”
南微白：“……”
南微白：“！！！”
南微白：“你也太敢了！”
如果是五六天前的南微白，她可能會對寧海南家一無所知。但扒了章總的瓜後，南微白對這種豪門有一點點了解。當然，隻是一點點，章總甚至都沒摸到這種級彆的豪門的邊。
怎麼說呢……嚴總這是把她這隻小貓咪指成一隻大老虎的程度！離了個大譜啊！
嚴總倒是理直氣壯：“我就該這麼做，免得沙漏平台天天用‘他們老板姓章’來壓我，他們搞這一套都兩三年了，並且居然還真有人吃這一套——我早就忍不了了！”
南微白：“行吧……你隨意，到時候章董發現我身份不對勁，要發泄怒火的話，你自己多擔待些。”
嚴總：“那肯定。”
南微白知道自己被蓋章成“寧海南家私生女”後有些哭笑不得，喝著卡布奇諾左顧右盼看風景。
……門裡站著一個人，有點眼熟。
……嚴總也扭頭看去，咖啡杯丟在桌子上，“噠”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