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綠色外套小姑娘,拿著一根三指粗的樹枝,又打了他背一下。
貝瑤害怕極了,她有限的記憶裡,兩輩子都沒有打過架。
丁文祥瞪著她,她手都在抖,然而她還是握緊了樹枝,站在裴川前麵。
“你們放開他。”她挨個去打那幾隻按住裴川的手。
六年級的孩子們痛得哇哇大叫,有人踹了貝瑤一腳。
她也哭了。
她好痛哇,貝瑤咬著嘴唇,依然不肯丟了那根樹枝。
裴川半邊清雋的臉在泥水裡,仰頭冷淡地看著這一切。
他第一次見貝瑤哭,她邊哭邊揮舞著粗壯的樹枝,打在那群人身上。她說:“我要告訴我們蔡老師,還要告訴我叔叔,我叔叔是警察,讓他把你們都抓走!”
丁文祥大罵了一聲,然後說:“要不是看在你是女生,今天弄死你!”又轉過頭看聽見‘警察’嚇怕了的同學們,“走啊,還站著做什麼!”
他們全走了。
那些不敢過來的低年級孩子,也一步三回頭回了家。
等到小路上沒有人了,貝瑤才抽泣著哭出來。
她記得這一幕。
一模一樣的記憶,隻不過上輩子她是那群低年級孩子中的一員。裴川的褲腿最後被撩了起來,她看見了和正常的腿不太一樣且冰冷的假肢。
所有孩子都露出了怯意和驚奇,她被好朋友拉著退了一步。好朋友說:“那個假的腿好嚇人啊。”
他在泥濘裡,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慢慢沉寂下去。
此後,貝瑤再也沒見過裴川戴假肢,他重新坐上了輪椅。
這輩子她跑回來了。
貝瑤拿著一根很重的樹枝,踩過了數年的光陰,蹲下在他身邊,淚水花了白皙柔軟的臉頰。
“嗚嗚嗚……”
裴川死寂的眼珠子動了動,轉頭看她。
她丟了樹枝,身體發顫,似乎比他還害怕。裴川皺著眉,手臂支撐身體坐了起來。
他的衣服被泥水打濕,原本的體麵乾淨全然不見。
裴川麵無表情,咬牙從地上站了起來。
路邊的野草割裂了他掌心的肌膚。
他低頭,貝瑤那雙杏兒眼盈滿了淚水,她抽泣著,不知所措。這樣的小姑娘,也許一輩子就隻會打一次這樣的架。
裴川慢慢往前走。
走了許多步最後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她依然蹲在那裡。
“貝瑤。”他第一次喊她名字,平靜道,“回家了。”
貝瑤回頭,她大眼睛紅通通的,像小兔子一樣。她抽泣著:“哦。”
然後她努力顫巍巍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遲遲到來的夕陽露了半邊臉,他不安慰,也沒有給她擦眼淚,聽著她哭了一路。
“裴川,我有點害怕。”
“嗯。”
“我會被通報批評嗎?”
“……不會。”
“我有點痛。”
“嗯。”
她軟乎乎的手背擦了下眼睛:“明天我們一起走路回家吧?”
他沉默許久:“好。”
這一年貝瑤還不知道,身邊這個冷漠的男孩,將來會把她幼時的包容和溫暖,換成一輩子的寵愛和癡狂,成倍歸還。
秋天的樹葉打著旋兒落下。
貝瑤一頭柔軟的長發漸漸變長,從最初的齊肩慢慢到了肩胛骨往下。她發絲尾微黃,帶著淺淺的卷,垂在胸.前。因為頭發比其他小姑娘細,所以格外軟。
童音不辯男女,貝瑤的小奶音卻還沒真正褪.去。
從四年級到六年級,裴川上學都使用的假肢。一開始慢吞吞挪步,到最後能和正常少年走得一樣快。他寒暑假不再待在家,他戴上拳套,開始學拳擊。
六年級的第一個月,聽說升了初二的丁文祥被一群混社會的打進了醫院。
這事沒有引起一點波瀾,作為茶前飯後的八卦聊了兩天,就被淡忘在了少年們的記憶裡。
六年級下學期的四月,蔡老師突然通知:“梨花和桃花都開了,我們班明天出去春遊。”
這年還沒有禁止春遊等一係列活動。
教室裡愣了片刻,猛然爆發出絡繹不絕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