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盈靜徹底愣住了,她的眼睛不受控製地去看少年的腿。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裴川在進行惡作劇,像所有十來歲的青春期少年那樣,以捉弄女孩子為樂。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裴川壓低嗓音,語氣冷涼,“我小腿四歲就被斬斷了,現在隻有兩截殘肢安了假腿,要看看嗎?”
教室裡後麵同學們打打鬨鬨的聲音一下子遠去,卓盈靜被這樣壓抑而輕嘲的語氣逼問著,慘白著臉後退了一步。她看也不敢看裴川一眼,踉蹌著跑到教室後麵的雜物堆放處拿帕子去了。
卓盈靜擦窗戶的時候手都是抖著的,她站在陽台外麵,從透明的玻璃看裴川。
小少年彎著腰,拿著拖把在和所有人一起拖地。
教室裡灰塵漫天,他麵無表情,不似其他同學一般邊掃地邊打鬨。他重複著單調的動作,安靜沉默,仿佛剛剛那些偏激惡意的話不是他對自己說的,而是自己的臆想。卓盈靜覺得荒誕可怕。
她蒼白著臉把窗戶擦完了,最後終於還是沒忍住,想驗證這是不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卓盈靜拉住了一個上完廁所的女同學,低聲問:“你知道我們班的裴川他的腿……”
那個女生錯愕地看了眼卓盈靜,想起了卓盈靜是裴川的新同桌。女生目光彆扭了兩秒,似同情又似歎息地看了眼卓盈靜,然後同樣壓低聲音道:“他啊,沒有小腿,據說安了假肢的。你仔細看看他的走路姿勢,和正常人不一樣。”
卓盈靜如遭雷劈,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淡漠清冷的男孩子有這樣可怖的殘缺。
初中走出校園的那條路有一個籃球場,裴川背著書包走過去的時候,一個籃球徑直飛過來。
他抬手,穩穩接住那個險些砸中他的球。
那邊幾個少年驚出一身冷汗,一個撿球的少年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沒事。”
“你反應真快,身手也好,有空一起打球吧。”
裴川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讚譽,覺得諷刺又好笑。他沒回話,背著書包拐出了籃球場。
裴川很不高興。
其實他也沒想到,自己最介意的事,有一天會被自己這樣偏激地說出來。然而裴川比自己想象的平靜得多,他幾乎能猜到卓盈靜的心理路程,她會去像其他同學求證,然後漸漸疏遠自己。
如果嚴重的話……
如果嚴重的話,她會去向老師申請換同桌。
繞過曲曲折折的小路,是幾株石榴花。它們已經過了花期,在秋天裡有幾分澀然的凋零。
花深處,貝瑤抱著膝蓋坐在岩石上,書包被她抱在懷裡。
她穿著紅色與白色相間的校服,一見到裴川經過,她趕緊跟了上去。
“裴川。”她抱著自己的書包,“今天秦老師講的最後一道數學題我沒聽懂,你會嗎?”
他沉默著,目不斜視:“不會。”
“那我回去看懂了給你講好不好。”
“不用。”
“你在生氣嗎?”
“沒有。”
她咬唇,沒忍住笑了:“裴川,你可以改名字叫‘裴不高興’了。”
裴川惱怒極了,他也說不清自己在生什麼氣,甚至在她看來是幼稚毫無來由的。“裴不高興”冷著臉,漆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貝瑤說:“你彆不高興啦,我把我的九連環送給你好不好。”
她低頭,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精巧的九連環,這是貝立材特地給她買的。貝瑤還沒舍得玩,據說很難解開。
她笑著搖了搖九連環,它叮鈴鈴作響。
裴川冷著臉接過來,在她詫異的視線中,一環扣一環地解,整個九連環解開不過兩分鐘。
他又塞回到她手中,一言不發往前走。
貝瑤抱著解得整整齊齊的九連環,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秋風吹動少年黑色的發,她邊走邊低頭把九連環弄亂。
貝瑤自己解,卻怎麼也解不開了。
貝瑤並不生氣他的冷淡,她走在他身邊,輕輕哼歌。她唱的是零三年容祖兒新專輯《我的驕傲》。
“prideyour eyes
為我改寫下半生……”
貝瑤聲音又輕又軟,唱歌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