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瑤把珠子穿好:“他長大了就好了。”
“說得好像你知道一樣。”
她不知道,可是不妨礙她對他好。
班上的女孩子各有變化,方敏君卻突然消瘦下來。如今方敏君這個模樣,竟然和記憶中的人重合了,消瘦、高顴骨,不過一個冬天,方敏君突然變得不再像常雪了。
她不漂亮了,身上有一種消頹的氣息,反而多了一些人氣。
方敏君周圍的氣息一度很尷尬,反而是方敏君自己,裝作不在意。
花婷撐著下巴:“以前不喜歡她,現在她還挺可憐的。常雪做錯事情,她又沒做錯。”
貝瑤讚同地點點頭。
“你知道嗎,以前還有人在討論校花是方敏君還是尚夢嫻,這學期方敏君一回來,大家都覺得妥妥是尚夢嫻了,方敏君哪裡還有校花的樣子啊。”
尚夢嫻?貝瑤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貝瑤早念了一年書,身邊很多人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她絞儘腦汁去想遙遠的記憶,才發現確實有那麼一個人。
她上輩子比尚夢嫻小兩個級。
等到自己初三徹底變好看了,有人曾經悄悄告訴她:要是你當時是現在這個模樣,校花肯定輪不到尚夢嫻。你比她好看無數倍!
然而臉上還帶著女娃娃稚氣的貝瑤歎了口氣,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她還是先給裴不高興過生日吧。
春末夏初,初二的尚夢嫻擔上了校花的名號。
十四歲的女孩子,姿容清麗,比同齡人都多了一絲嫵媚。方敏君的沒落,受益最多的就是尚夢嫻了,她最近課桌裡情書都收了一大疊。
“尚夢嫻,我就說吧,那個方敏君算什麼啊,不就是有點點像明星,現在明星沒落了,方敏君瘦得皮包骨醜死了。以前喜歡她的那個葛博現在看到她裝作不認識,哈哈哈你不知道多好笑。”
尚夢嫻放下鏡子,也笑了。
“不過嘛。”好友說,“葛博給我講,以前他們初一七班,大家都喜歡方敏君,有個人卻正眼都沒看過方敏君,一直冷著臉。”
尚夢嫻有些感興趣:“哦?誰呀?”
“他們班的裴川,我聽說那個男生沒有腿,小腿是假肢。你知道什麼是假肢嗎?就是做的和真的腿一樣,裝上可以走路那種。”
尚夢嫻神情露出了一絲嫌惡。
“可是這麼個殘廢,竟然看不上方敏君,你說好不好笑?你說他是看不上不屑,還是不敢喜歡呢?”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已經從小零食和遊戲,漸漸過渡到了誰喜歡誰,誰對誰有好感。
尚夢嫻語氣輕蔑道:“多半因為方敏君魅力不夠唄,還成天那麼拽,我要讓那個裴川對我告白信不信?”
好友捂嘴笑著說:“當然信,你這麼好看。那個殘疾的男生到時候對你要死要活怎麼辦?”
尚夢嫻也笑了起來,她下午放學沒有先回家,而在裴川放學的那條路上等。
繞過校園開得正豔的石榴花,裴川下意識看了眼貝瑤經常坐著的那塊石頭。
周圍開滿夏天的小花兒,他看到花叢後一個影子。
裴川腳步慢下來,他從那裡走過去,等著女孩子跟上來。
“你就是裴川吧?”輕快俏皮的語氣從身側傳來。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才發現那人是個不認識的少女。
尚夢嫻跟了上來,目光隱晦地掃過裴川的小腿,掩蓋住了眼裡的神色。
“我叫尚夢嫻,是初二一班的,聽說你們家那邊在修一個小公園是嗎?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不可以。”
尚夢嫻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秒,眼中不屑,但是想到如果對方敏君嗤之以鼻的人,以後會像哈巴狗一樣討好自己,她就忍住了心中的不耐煩。
“沒關係,我自己去也是一樣的。”她有意無意走在他前麵。
夏天她穿了一條超短裙,露出修長美麗的腿。
尚夢嫻上衣是玫紅色的豔麗短袖,露出半邊肩膀,她有這個年紀女孩子都沒有的風情。尚夢嫻篤定他會被自己吸引,步子優雅又漫不經心。
裴川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極淺的嘲弄。
貝瑤放學先去了一趟學校小賣部,她做的紅色珠子平安結很漂亮,但是單就這樣送似乎不太好,她思來想去又花三塊錢買了一個包裝袋子,把平安結小心地放了進去。
貝瑤緊趕慢趕,小跑到石榴花後,裴川已經沒有人影了。
“還是不等我啊。”她輕輕歎了口氣,背上自己的小書包,一鼓作氣加快腳步往回家的路走。初中到家的這條路上,最近在修建新的公園。聽說還要兩年才能竣工,這可氣壞了小區的孩子,有一種遺憾叫“學校總是等我們畢業了就翻修”,公園也同理。
等公園修好了,少年少女們就念高中去了。
路上開著爛漫的野花,夏日的陽光下,貝瑤用小手扇著風。她腳步匆匆,沒過多久,就抬眸看見了裴川的背影。
他脊背挺得筆直,步調因為不快,看起來多了一分從容。
少年清雋,他身邊卻跟了一個少女。貝瑤愣了愣,抱著禮物停了下來。樹上知了吱吱呀呀地叫,貝瑤擦了把頭上的薄汗,坐在了柏樹下的石頭上。
她看著他們走遠。
平安結被她護在懷裡,貝瑤第一次懷疑那個小字本上的話是真的嗎?
這個冷若冰霜的裴川,會如筆記裡說的那樣,把誰當成心肝一樣愛護嗎?她如今心智十二歲,雖然有了幾年記憶,卻還不到情竇初開的年紀,裴川又有了新朋友,看起來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真心替他開心。
貝瑤歇夠了,才順著這條路慢慢走回去。
裴川並不知道貝瑤就在身後,他以為她早回家了。
身邊的尚夢嫻在說話:“你們那個張老師說話是不是帶著口音啊?尾音會上揚?”
裴川看了眼不遠處的老舊居民樓,淡淡“嗯”了一聲。
他的手指不經意撥弄著旁邊鐵門的鎖扣,那門輕而易舉就開了,鐵門叮鈴鈴作響。
一路不見他開口,突然聽他回應,尚夢嫻驚喜極了,以至於沒發現裴川的動作。她得意地想,這不就理自己了嘛,裝什麼清高?估計這一路他都在偷偷看自己。尚夢嫻一笑,剛想說話,突然從小區裡衝出一條凶猛狂吠著的癩毛土狗。
這條狗橫衝直撞,轉眼就到了鐵門邊。
如果門是關著的還好,可惜門被裴川“無意識”撥弄開了,那條狗衝出來,仰頭直叫。
尚夢嫻嚇得尖叫:“走開,死狗,滾遠點。”
她一麵叫,一麵往裴川身後躲。想推他去對付那條癩毛狗。
裴川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剛要錯開身子,就看見了遠處抱著禮物袋子的貝瑤。
他陡然僵住了身體。
這條路是他和貝瑤回家的路,貝瑤一直有些害怕周奶奶家這條見人就狂吠的土狗。周奶奶憐愛貝瑤,為此還特地裝了鐵門。
老人家特意叮囑了貝瑤他們小區的孩子不要開鐵門鎖扣,她家狗凶,咬著人了不好。
可是裴川剛才把它打開了。
他不知道貝瑤看見了多少,卻從腳底升起了一絲冷意。裴川掩飾自己的卑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從很小開始,他早已沒了善良這種品質。
父親的善良和正義,代價是他的一雙.腿。
那條狗叫了兩聲就要撲上來,尚夢嫻慌張的尖叫聲刺耳,五月的初夏,他卻像是被人凍在了原地,沒力氣去躲。
貝瑤向他們跑了過來。
她連禮物都顧不得了,撿起地上的石子扔那條狗:“走開,不許咬人。”
她手在發顫,打中了那條狗,土狗“嗷”了一聲,轉身衝她狂吠。
貝瑤撿了一把石子,也不管什麼準頭不準頭,拚命往狗身上丟。
她站在他前麵,顫巍巍衝那條狗吼:“還不走打你!”
那條狗最後夾著尾巴跑進了鐵門。
貝瑤沒有裴川高,她踮著腳把鐵門扣好。
“裴川。”少女聲音焦急,“它咬到你了嗎?有沒有哪裡痛?”
裴川黑瞳漆漆,看著她。許久他低聲道:“沒有。”
貝瑤皺眉看他身後那個比自己大的姑娘,她看起來有些眼熟,是初二的尚夢嫻嗎?貝瑤有些生氣,她走過來就看到尚夢嫻把裴川推出去那一幕了,她雖然理解尚夢嫻害怕的心態,但是她這樣做貝瑤不能原諒。
尚夢嫻也要崩潰了,她本來就是打算引誘一下這個殘廢再把他甩了,可誰想得到路上衝出一條狗?想到自己剛剛尖叫的形象,尚夢嫻簡直想撞牆。
她飛快地說:“今天我先回家了。”
貝瑤和裴川一起往家走。她不高興,杏兒眼也焉噠噠的,裴川低眸,看她手中拎著的東西,問她,“你拿著什麼?”
“這個呀,給你的生日禮物,裴川,生日快樂!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他接過來,見她神色無異樣,明白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貝瑤有些猶豫:“裴川,你那個新朋友一點都不好,她想把你推出去。”
他不置可否:“嗯。”
“你不要和她玩了好不好?”說這話時,她很忐忑,畢竟那是所有男孩子都承認的校花尚夢嫻。雖然再過一兩年,她也許會比尚夢嫻還好看,可現在的自己就是個帶著嬰兒肥的小姑娘。
裴川低聲說:“好。”
她以為自己“策反”了他,帶著些許羞澀輕輕咳了咳。
夕陽把她溫暖的影子拖得老長,她帶著稚氣去踩樹影。
裴川雙手插在兜裡,看著她的背影。
如果他不說,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是條毒蛇,而不是羔羊。她那麼排斥心思惡毒的人,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和尚夢嫻毫無區彆、甚至更惡毒,又會怎麼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 後麵我們川哥性格會變,又狠又社會。
我們瑤瑤超級無敵大美人校花!
作者微博:藤蘿為枝
有川川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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