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季最熱的時候, 陳虎端了一盤冰凍西瓜去給貝瑤家。
胖乎乎的少年不過爬了三樓, 累得像頭牛犢子直喘氣,他敲開門, 門那邊露出貝瑤一張精致的小臉。貝瑤才午睡過,剛準備起來寫作業。
陳虎本來就紅潤的臉更紅了, 他粗聲粗氣道:“我爸廠裡發的冰凍西瓜, 讓我給你們嘗嘗。”
“謝謝你呀陳虎。”貝瑤接過來, “你進來坐坐, 我上午做了冰粉, 你要嘗嘗嗎?”
陳虎一聽有冰粉吃, 當即不客氣地進來坐在沙發上。
貝瑤去拿冰粉的時候,陳虎突然出聲:“貝瑤, 你想裴川嗎?”
貝瑤說:“想呀。”
陳虎低落道:“我也想敏敏,小時候你和裴川關係那麼好,長大了他為什麼連你都不聯係了?哼,我就知道他是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
貝瑤把冰粉端給他笑了:“嗯, 你說得對。”
長大的裴川陌生極了,眼底卻依然那麼凶悍冷漠,可不就是狼崽子麼。
陳虎反倒不自在了:“我不是故意說他壞話的。”
其實一年年長大, 舊小區的孩子們要麼像方敏君那樣搬走, 要麼因為父母工作調度遠離了c市,長大後各奔東西,陳虎心中悵然。
貝瑤給他把風扇打開吹吹。
小區的所有孩子都不壞,她明白的。陳虎小時候不懂事, 可是長大了就不再說傷人的話了,少年因為體型問題,受了不少嘲笑,他更明白有缺陷的感受。
貝瑤家這一年還沒有冰箱,她家的冰粉是兌好以後放在冷水中,過了不久拿出來就可以很美味了。
貝瑤把冰西瓜放進自己的盤子,又把陳虎家的盤子還給他。陳虎美滋滋地吃完了一碗,又吭哧吭哧下樓了。
樓下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裴川的那個繼妹白玉彤。
白玉彤拎著一瓶酒,看了陳虎空盤子外沒洗掉的西瓜籽:“給貝瑤送西瓜去了麼?”
陳虎粗聲粗氣應:“嗯。”
白玉彤掩蓋了眸中的光,玩笑道:“你對她可真好,什麼時候也分我一瓣西瓜嘗嘗啊?”
陳虎皺了皺眉,他說:“那你等著,我上去拿。”
西瓜可不止給貝瑤的,小時候的玩伴他每個人都送了。雖說如今的貝瑤出落得極其動人,陳虎心中卻沒有偏心,隻不過他和其他少年們一樣,對新來的曹莉阿姨和這麼個瘦唧唧的白玉彤沒有什麼好感,送東西自然想不到她。
他說完也不等白玉彤反應,跑回自己家了。
白玉彤抱著一瓶酒,心裡生出止不住的委屈。她看了眼貝瑤房間的方向,一簇明媚的薔薇攀岩綻放,夏季的爬山虎鬱鬱蔥蔥,植物也偏愛美人,想在貝瑤的窗前露出小腦袋。
白玉彤低聲道:“一個窮鬼而已。”
小區都知道,貝瑤家條件不好。貝瑤那個舅舅闖禍欠了很多錢,趙芝蘭一大半的家底全去填這個無底洞了。
小區條件最好的卻是裴家。
她的繼父今年升了刑警隊隊長,裴浩斌雖然以前不怎麼顧家庭,但是工作上一直勤懇又靠譜,立了很多功。職場一路高升,如今誰見了都得喊一聲裴隊。
而且裴浩斌在市中心也買了套房子,就等著一家人得空的時候搬過去。
裴浩斌對小區有感情,白玉彤卻沒有任何感情。
她聽說裴叔叔買的新房子又大又漂亮,小區裡還有花園和泳池。她要是能早點去那裡住就好了。
而且……
白玉彤彎了彎唇,裴叔叔本來有個兒子的,第一繼承人啊。可惜那個繼兄是個殘廢,念高中以後從不回家。如今裴叔叔對她們母女特彆好,那個繼兄最好就彆回來了。
裴家有錢,她以前隻能穿又醜又土的裙子,如今她的裙子都是漂亮又精致的款式。
比起至今還偶爾穿表姐舊裙子的貝瑤,白玉彤不知道舒服多少。
烈日炎炎,白玉彤額上直冒汗,她心裡窩火,自己本來就不白了,哪能這樣曬?她躲到綠茵處,心裡不想等那片西瓜,可是憑什麼那個叫貝瑤最漂亮的女孩兒有自己就沒有?一這樣想白玉彤就非要等到不可。
結果陳虎還沒回來,小區門口卻走進來一個挺拔的少年。
白玉彤目光凝住。
八月,天空一望無際的藍,沒有一片雲,陽光高懸,悉數灑在他身上。少年麵無表情,插著手步調從容。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在這麼熱的八月,卻像是走在冷落寂寂的秋天。
他身上的氣質分外冷漠,又因為年輕英挺的臉顯得額外堅毅俊朗。
白玉彤第一次在小區看見這麼帥的男孩子,目光怔怔落在他身上。
少年先看了眼小區門口枝條光裸的梅花樹,目光又慢慢移到對麵三樓的窗前。
那裡薔薇嬌俏,像是纏纏.綿綿的女兒香。
翠綠的爬山虎大著膽子探上她的窗,也多了幾分羞羞的模樣。
他收回目光,往自己家走。
白玉彤呆住,她明明穿著最好看那條裙子,可是這個少年一眼也沒看自己,仿佛她並不存在。她憋紅了臉,心中被初見他的驚豔和被少年的忽視的羞恥感覺交織。
然而她並不認識他,連叫住他的理由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他去了自己那邊的樓層。
陳虎這才切好西瓜下來:“給。”
他當真隻是給了一瓣,等了十來分鐘的白玉彤心裡吐血,她心中暗罵,麵上卻不得不帶著笑容:“謝謝啊。”然後拿著西瓜走了。
陳虎也懶得搭理她,去李達家送冰西瓜了。
白玉彤推開門,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她愣了愣,又看向客廳裡略顯局促的母親。
曹莉臉上尷尬又無措:“你再等等啊,你爸才去上班呢。”
那少年神色冷淡:“嗯。”
他翹腿坐著,聽見白玉彤回來了也沒回頭。然後徑自站起來往自己房間走。
曹莉上前幾步:“欸欸你……”到底不好意思說出口。
白玉彤下意識接話:“那是我的房間!”
少年終於有了反應,他回頭,薄唇微勾:“你的?”
白玉彤心裡莫名有點兒發怵,但她還是道:“現在是我的,你進去不太好吧?”
裴川想抽一支煙。
然而他念及自己回來的目的,隻是冷冷道:“你搬出去,立刻。”
白玉彤哪怕再蠢,也明白眼前這個就是那個素昧蒙麵的繼兄。她震驚地看了眼他的腿,眼裡的直白絲毫不掩飾。曹莉到底閱曆多情商高些,低聲斥道:“彤彤!”
白玉彤反應過來,把酒放在桌子上,不再看裴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