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泠泠說完之後, 發現沈瞳依舊麵無表情,也就是說他對此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裴泠泠:“”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番深情表白之後隻感動了自己嗎?
“我在這兒等你。”沈瞳的聲音裡沒有多餘的情緒,裴泠泠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溪邊了。
裴泠泠又看了沈瞳幾眼,發現這位大仙真的一點兒都沒有要說多餘的話的樣子, 這才訕訕地捧著自己的盆來到溪邊。
天沒有完全黑下來, 還有一些深沉的光亮慢慢從天邊褪色,視線所能觸及的範圍非常有限, 更多的山林浸在黑暗裡, 裴泠泠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深淵包圍了,在深淵之中, 似乎正潛伏著某種可怕的危險, 正一步步的靠近。
“裴泠泠!”沈瞳突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裴泠泠有一種突然被驚醒的感覺, 她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沈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了,但沒看她, 而是盯著黑暗的山林, 也不知道這麼黑,他能看見什麼。
裴泠泠此時是蹲在溪邊的石頭旁邊, 而沈瞳距離她很近, 站在她身後, 她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 並沒有看出凝重或是戒備,就好像剛剛他喊她的名字,隻是出於無聊的心態突然叫了她一聲一樣。但裴泠泠知道, 這裡一定有著什麼讓沈瞳很介意的異常之處。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加快洗漱的速度,但手快要接觸到溪水的時候,她還是不禁想起了蘇可的手賬本裡所記載的那些內容。
裴泠泠吸著鼻子仔細聞, 妄圖找到些不尋常的地方,但這個地方近些日子就一直在下雨,整片峽穀都沉浸在一種濃鬱的泥土氣息之中,而泥土氣本身就帶著微微的腥味,裴泠泠一時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正常的泥土氣息,還是彆的什麼不尋常的味道。
她回頭問沈瞳:“這水沒問題吧,不會有什麼病毒吧?”
“沒問題。”沈瞳嘴上回答著裴泠泠的話,眼睛卻不看她,隻四下地觀察著,像是在尋找什麼,那樣子就好像他真的能從這片寂靜的黑暗裡看到什麼一般。
裴泠泠心裡毛毛的,那種未知的恐怖感又來了,她咬牙迅速用冰冷的溪水洗漱完畢,這才站起身來,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沈瞳。
她手上拿著條浸了水的濕毛巾,露出了很友好的笑容:“你外套上沾著些樹葉泥渣,我幫你擦一下吧。”
沈瞳這才把目光落在了裴泠泠身上,他什麼都沒說,伸手接過了裴泠泠手裡的濕毛巾:“我自己來就好。”
他低頭草草地把胳膊上沾著的灰塵擦了下去,裴泠泠看不過去了,她再次把濕毛巾拿了過來,主動繞道沈瞳背後:“你背後又看不到,我來幫你吧。”
說著她已經上手了,沈瞳沒阻止她。
裴泠泠用濕毛巾把沈瞳背上的灰塵擦掉的過程裡,她開始忍不住猜測沈瞳今天下午在山裡到底遇到了什麼,就像是和什麼東西激烈地爭鬥的時候在泥土裡滾了一圈一樣。
她正想著這些的時候,沈瞳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走!”
裴泠泠明顯愣了一下,匆忙間她還不忘把放在一旁的洗漱用品也拿了起來。
沈瞳基本是拽著她在往回走,裴泠泠雖然吃了退燒藥已經不發燒了,但她依舊出於一種全身無力的狀態,好在溪水距離小樓很近,他們很快就回去了。
剛踏進小樓,裴泠泠就詢問沈瞳:“發生什麼了?”
沈瞳沒有回答她,隻是快速地把小樓陳舊的門給關上了,又掏出匕首割破了手掌,用血在門板上畫了起來。
裴泠泠趕緊打開礦燈給沈瞳照明,這一幕很熟悉,他拽著她從陽台逃出來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方式,在玻璃門上畫了奇怪的花紋。
裴泠泠仔細觀察沈瞳這次畫的東西,發現和上次的圖案是一樣的,都是一個五角星裡麵畫了一隻眼睛一樣的簡筆畫。
眼睛,又是眼睛。
所以眼睛到底是危險的,還是安全的?為什麼在相關的警告和言辭裡,眼睛似乎都代表著一種不祥,但是這個圖案又能起到隔絕那些東西的作用。又或者說,眼睛的確代表著不祥,但這種不祥同樣可以起到一些積極的作用?
裴泠泠腦子有些亂,她悄悄在用手指在掌心學著畫了一下那個怪異的圖案。沈瞳根本無暇理她,在門上畫完之後,又轉身去關窗,再用血在窗上畫上相同的圖案。
小樓的房間很多,窗戶自然也很多,沈瞳一一把窗戶關上,再在上麵畫上奇怪的符號,一頓下來也需要好一番功夫,外麵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更彆提小樓裡麵了,更是黑得有幾分詭異。
裴泠泠舉著礦燈跟沈瞳跑上跑下給他照明,等所有窗都關好的時候,她的腿都哆嗦了,她本來病就沒好,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這種程度的體力消耗已經是極限了。
忙活完之後,沈瞳回過身來接過裴泠泠手裡的礦燈,裴泠泠覺得自己要不行了,他們此時正在臥室裡,她乾脆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床上,緩了好變天。
沈瞳將手裡的礦燈放在了旁邊的折疊椅上,問裴泠泠:“吃藥了嗎?”
裴泠泠愣了以下:“晚上的還沒吃”
她本來想說,她準備去二樓拿,沈瞳就率先開口了:“我下樓拿。”
裴泠泠有些茫然地看著沈瞳,沈瞳根本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就已經扭頭走了出去。
這麼關心她?對她這麼好?還是說沈瞳不希望她下到二樓去?
本來還好好的,沈瞳到底看到了什麼,會顯得那麼匆忙地拽著她往小樓裡跑,還很焦急地做了那些布置。裴泠泠望著沈瞳繪製在窗戶上的古怪圖案,心中異樣的感覺越發強烈。
這時候,她突然發現外麵起風了,山風從峽穀、從群山之中席卷而來,像尖嘯聲,又像痛苦的嘶吼。小樓的窗和門都被吹得“哐當哐當”地響,苟延殘喘著,似乎下一刻就會被滿是惡意的風破門而入。
對了,今晚會是一個雨夜。
蘇可曾多次在手賬本中明確地提到,這裡的雨夜會發生可怕的事情、會聽到奇怪的聲音。
沈瞳就是注意到快要下雨了,剛剛才會那麼焦急嗎?沈瞳不想讓她去二樓也說得通了,因為二樓有一扇無論如何也關不上的窗——那處臨溪的小陽台。
那是唯一一處沈瞳沒有做布置的地方,也沒辦法做任何布置。
如果這個雨夜注定不凡,那裡一定是最可怕入侵口!
關於今晚上可能會出現的危險,沈瞳什麼都沒跟她說,但裴泠泠依舊能感受到那種流淌在空氣裡的扭曲感,她的目光盯著緊緊關著的窗戶,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她怕下一刻真的會有什麼東西闖進來,雖然這種擔心大概率是她多慮了,她知道沈瞳很厲害,不管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那次在溶洞裡營救劉二伯的時候,沈瞳都展現出了一種強大的、對局勢正確地掌控力,似乎一切的發展都在他的計劃裡,他完全能夠應對自如。
所以裴泠泠相信,他既然會在窗戶上用血畫上那樣的圖案,就說明這種辦法一定能擋住那些未知的可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