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剛才說的,醒過來看到我……某種意義上,更加印證了這種可能性。”他微微蹙眉,“不介意的話,你能再說得清楚一些嗎?”
鬆雪機械地表述了一遍:“我看到幸村君像個屍體一樣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
“凶器呢?有這種東西嗎?”
“有一把刀,”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確認無恙才說下去,“插在胸口,靠近左胸,但並不是心臟的位置——”
她的記性很好,對此幾乎可以確定:“刀柄是白色的,有一圈淺藍色的花紋。”
如果再次見到的話,她一定能認出來。
——前提是,真的會發生什麼。
幸村沉默地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那麼,其他人呢?”
鬆雪目光平移,看向了窗外飛過的小鳥,乾巴巴地說:“被你發現了啊。”
“你也沒有特彆掩飾。”幸村提醒道。
“胡說,我已經很努力地掩飾了。”她歎了口氣。
“是的,我睜開眼的第一秒,在我床邊看到了一堆屍體。”
幸村望著她,露出了非常同情的表情。
“一定很可怕吧?”
“是啊,誰會真的希望謀殺案出現在和電影之外的地方呢?”鬆雪聳了聳肩,“聽柳生君說我爸可能是個刑警,他肯定也不會希望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重新將兩個人的對話想了一遍。
“幸村君,”她邊想邊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找我幫忙的真正原因呢。”
幸村那雙柔和的紫眸微微暗淡下來。
“我並沒有實際證據。”他緩緩道,“隻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我找到了你,然後,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
他開始報出一串時間點。
某月某日,鬆雪光收到了一封恐嚇信,字體歪歪扭扭,是用紅顏料寫上去的。那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天。
三天後的美術課上,她的同桌發現自己的顏料盒不見了。
“這麼說,像是我自導自演一樣?”鬆雪插嘴。
一周後,後援隊隊長鬆本由子發現他們的應援物失蹤。
存放應援物的社團辦公室隻有三把鑰匙,一個在她手裡,一個歸老師保
管,最後一個交給了網球部部長——他們網球部沒有監督老師,一切都由幸村負責。
此外的時間裡,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零碎事情,鬆雪整理了一下,發現全都可以聯係到自己身上。
她和網球部部長交往,等於擁有了拿走鑰匙的機會,然後破壞了後援隊的應援物,讓他們難堪。
動機也簡單,因為後援隊與網球部關係親密,那位漂亮的鬆本同學和幸村曾經傳過一段緋聞……
“再說說分手以後吧。”鬆雪心靜如止水,“哦對了,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來著?”
“因為那段時間,針對你的流言蜚語很多,”幸村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正準備說的。我當然不會相信這些沒頭沒尾的詆毀,但是……”
在鬆雪好奇的注視下,他好像變得很艱難,好一會兒才說:“我卻那麼做了。”
她歪頭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
“好像被某種力量主導了一樣。”幸村這麼說的時候,臉上有微微的慚意,“接著,就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事情……”
“可你現在挺正常的。”鬆雪歪頭。
“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是這樣。”他沉吟著,“但是一旦有外人在場——哪怕是柳生,儘管我很願意相信他,但以防萬一,我還是要一視同仁地對待——總會做出那麼一些不可控的行為。”
幸村微微地歎了口氣:“或許你也發現了,剛才大家都在場的時候,我一直在控製自己少說話。”
在他的引導下,鬆雪回憶了一下。
一個小時前,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每個人對自己都沒什麼好臉色,包括柳生,臉上的冷漠也完全是真實的。她還以為他是個演技豐富的兩麵派呢……
或許是她錯怪對方了。
“分手以後呢?”
“發生了很多。”幸村回答得很快,“你在訓練時間跑到網球部,抓著我的隊友哭,和後援隊的女生在課間發生了爭執,把她的筆袋扔下了窗戶,還有這樣的事情……”
鬆雪明白了,這就是她的名聲在同學之間一落千丈的原因。
“這麼看來,我也被影響了。”
幸村搖搖頭,表示並不知情:“我當時不知道你是否在演戲,因為那段時間我很
難找到和你四下聯係的機會。再後來,到這個周末,你獨自上街的時候,被一輛超速的無牌車撞了——”
這樣一來,就不止是普通的校園糾葛了。
鬆雪歎了口氣,如果隻是女生之間的吃醋紛爭,怎麼會上升到製造車禍偽裝成意外的程度?這可是謀殺啊。
她花了點時間消化這些信息,抬起頭來與幸村對視。
片刻後,鬆雪鄭重地點了點頭,說:“我現在相信,我爸媽可能真的在神秘事務司工作了。哦,順便問一下,你上國中前有沒有看到滿天飛的貓頭鷹?”
“……如果有的話,我倒是會很高興。”幸村十分悵然地答道。
“我想也是。”她露出惋惜的表情。
*
幸村起身告彆的時候,兩個人還沒有商量出完美的對策。
“見招拆招吧。”鬆雪大方地說,“如果真的有人想害我,她——抱歉,我被誤導了,也可能是他,肯定會再次出手的。”
那可就麻煩了。幸村不讚同地皺起眉頭。
“那麼,我必須要提醒你,一定要更加小心。”幸村頓了頓說,“或許,還有我自己。”
他沒有忘記鬆雪“看到”的那些,心情微微下沉。
“今天之後,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和你暫時保持距離。”他話鋒一轉,“但如果你遇到了任何緊急的事情——請立刻找我,如果聯係不上,那就轉告柳生,好嗎?反過來,如果我發現了什麼,也會儘快通知你。”
“或許你還要提醒一下你身邊的那些朋友。”鬆雪半開玩笑地提了一句。
“希望是我想多了。”幸村也溫和地笑了笑。
“那麼,合作愉快。”
鬆雪握住他伸出的手:“事情結束後,請委托人務必要補償我的精神損失。”
“錢不是問題。”幸村說,“你的醫藥費就是我付的。”
“……啊,這。”
……
他離開之前,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鬆雪光托腮望著窗外,神情安靜,夕陽的餘暉在照在她紅褐色的發梢上,更顯得柔和安寧。她有一雙動人的綠眼睛,那不過是繼承了一些異域的血統,看起來與尋常人並無二致。可那雙眼睛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他想,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