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鬼差般,林見致跟他回到殿中。
病美人緩緩在石榻一側落座,天生行雲流水般的風姿,空蕩蕩的殿宇因他生輝,仿若燭台燈芯忽燃,華光驟現。
若非那病態的容顏,倒是當得住“謫仙”之稱。
“小友請坐。”見林見致還站在殿中,他客氣道。
這一開口,就是溫潤悅耳的聲音,語氣柔和得像清晨微風,仿佛可以撫平旁人心頭焦躁,讓人靜下心來。
林風致聽話地坐到他的對麵,露出認真的表情來。
他微微一笑,自報家門:“想來小友已知此地為昆虛,本君祁懷舟,乃昆虛天羲山山主,現任昆虛長老之一”說話間又指著先前那三人介紹起來。
隨著他的介紹,三人身份漸漸明晰。青衣老修名作曾玄,為昆虛天照山主;赤袍勁裝的男修名作楚懸,為昆虛悲海山主;女修名為孫睿霖,為昆虛長夢山主。
三人皆是昆虛長老,不過說來也怪,祈懷舟與他們雖為同門同輩,看起來年紀也輕,但他們在祈懷舟麵卻全然沒有先前那副吵吵嚷嚷互不相讓的模樣,各自垂手肅立無人插嘴,像極了聽長輩訓話的孩子。
林風致暗暗稱奇,腦中轉得飛快。
昆虛宗可不是什麼無名無氣的小宗門,相反,昆虛在九寰修仙界赫赫名。
所謂建宗容易守宗難,單憑創宗萬年,昆虛就已是現有仙門中存在時間最久的宗門,也擁有過無比輝煌的過去。而在那些早已湮滅的過往中,昆虛也曾無數次挽救九寰於水火之中,在曆史洪流中占據著無法取代的地位,也出現過數之不儘的修仙大能,其創始祖師並幾位大能更是早已飛升上界,仙績卓著。
可以說,萬年前的昆虛,是九寰當之無愧的群仙之首。
隻不過萬事萬物有生有滅,總要經曆興衰更迭,新宗門的崛起,更強大修士的出現,局勢的改變,昆虛不可避免被掩蓋,超越,漸漸趨向平庸。
直到三千年前,昆虛宗出了位道行逆施的宗主,為了一己私欲不惜設下毒計致使仙魔兩界折損近半,後偷煉噩霧為器,又汙蔑陷害當時的浮滄道祖未遂,犯下種種惡行,身死浮滄之後仍不能平息眾怒,進而引發仙魔兩界圍攻昆虛宗。
為了度過建宗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昆虛宗不得不割山求和,將原本屬於昆虛宗的修仙寶地分予諸修,又賠了數不儘的寶物與靈石,才堪堪保住昆虛三大主脈十座主山。
很長一段時間,昆虛在九寰修仙界都是臭名昭著的存在,不止威風不再,甚至成了過街老鼠。
昔日威名不再,宗門資源又隻剩三成,弟子死得死,散得散,人才凋敝,宗門難振,江河日下,再也回不到過去。
轉眼三千年,除了仙界三大宗門之一的虛名外,昆虛與浮滄、長離兩宗毫無可比性,甚至於被許多後起之秀超越,勉強在夾縫中求存。而昆虛宗也再未立過宗主,萬事隻由昆虛各長□□同商議決定。倒也不是他們不想立,而是已經沒有修士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
不過話說回來,甭管昆虛如何式微,瘦死的駱駝總比馬大,昆虛宗在九寰修仙界依舊保持著某種程度的威望,像個資曆高深的前輩,絕非林風致這樣的小散修可以冒犯。
“今日唐突小友,錯在鄙宗,祁某在此向小友致歉。”祁懷舟介紹完同門,朝她抱拳作揖。
“仙君言重了,一場誤會而已。”林風致忙擺手。
讓一個境界至少在元嬰期的上修給自己道歉,她可沒那麼大膽子。
祁懷舟倒是一派清風朗月,毫無架子,隻嗽了兩聲,朝殿外下令:“把東西拿上來。”
立刻便有藍衣道童從殿外進來,他手中捧著鋪著紅絨的漆盤恭恭敬敬站到殿中。林風致望去,隻見盤上放著一隻玉瓶並一個束口儲物錦袋。
“這瓶固元丹與這袋玄靈果,權作歉禮,聊表鄙宗歉意,還望小友收下。”祈懷舟一邊說,一邊衝那弟子輕頜首。
“這……”林風致露出個為難的神情來。
“一點小心意,小友若是不收,可還是在怪鄙宗冒犯了你?”祈懷舟誠懇道。
“一場誤會而已,仙君實在太客氣,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仙君。”林風致邊說,邊“勉勉強強”將兩件歉禮納入自己的儲物鐲內,方又道,“如今誤會已解,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不知該如何下山?”
對方已經認錯道歉,她禮也收了,是時候告辭。
“老大,不能……”曾玄聞言立刻變了神色,脫口道。
可他話未說完,祁懷舟便抬眸望向曾玄,眼中溫和儘斂,目色如刃。曾玄自忖失言忙閉上嘴。
那廂祁懷舟亦察覺林風致眼底浮起的疑竇與戒備,安撫道:“小友莫慌,昆虛雖已式微,但仙脈萬年傳承,斷做不出威逼脅迫道友之事。我這二弟隻是性格衝動魯莽了些,絕非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