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上品靈石的巨大誘惑,祁懷舟蠱惑的言語,名與利的雙重驅使容易讓人忘卻所有,林風致離昏頭隻差一個刹那。
可她並沒坐到那張光華四綻的寶座上。
“小友可是對本仙的提議有不滿之處,但請直言。”祁懷舟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與神色如一池靜水。
林風致倒不急著與對方談條件,她慢條斯理從法座上踱下,朝著幾人施個低修道禮,望向祁懷舟。
他溫和的眸眼,還是讓她品出幾許探究的意味來。
“請恕小修僭越,小修確有些不明之處。按祁仙君的意思,小修乃因容貌肖似秋上神,方被諸仙要求留於昆虛假扮上神,可是如此?”
“正是。”祁懷舟微微頜首。
“仙家修行,動輒閉關亦或外出曆煉千年百載不在話下,縱是上神有特殊原因不在宗內,要找借口掩人耳目也非難事,何必非找個冒牌貨,萬一被人戳穿豈非更加糟糕?”林風致反問道。
祁懷舟剛想開口,卻被林風致打斷:“此為其一。”
他抿上唇,露出“靜侯下文”的目光,耐心等待。
“其二,仙家法寶妙術甚多,據我所知,幻化他人的道法仙術,不在百數之下,又何必要一個外人假扮?”
“其三,秋上神已是元嬰,而我金丹未成,就算長了相似的樣貌,這境界之差好比雲泥,但凡有些修為的修士,一眼就能看破,又該如何?”
祁懷舟尚未回應,便聽曾玄不耐煩的道:“這女娃娃的問題真多,問得我頭疼!”
他暴躁的抓抓頭發,將道髻撓得淩亂,身邊的楚懸亦蹙眉道:“小友拿錢辦事,問得太多了。”
林風致便道:“貴宗願意花這麼大的價錢請我假扮上神,其中定有深因。既要接下貴宗所托,我自然得打聽清楚,才知我能否勝任。再者貴宗出錢雇我,隻算雇傭合作,可不是我把人把命賣給貴宗,我自有權力知曉一二,您說是嗎?”
她說得溫溫和和,臉上更是人畜無害的笑容,雖是反駁上修之言,卻也讓人生不出被僭越之怒來。
“小友所言甚是。”祁懷舟按了按手,安撫下曾玄和楚懸的躁意,淡道,“此事說來話長,想必小友亦聽過鄙宗秋月明上神之事。”
在看到林風致點頭後,他方續道:“秋上神是百餘年前因機緣巧合方入昆虛山門,其天賦之過人,悟性之高,實屬罕見。小友應該也明白昆虛當下的艱難處境,實不相瞞,我宗確存惜才愛才留才之意,希望秋上神可以留在宗門之內,出任宗主之職,將昆虛發揚光大。”
“可以理解。”林風致回道。
修仙人才一直都是宗門最渴望的東西,否則封默也不至於以散修的身份直接拜入五華山,更何況是昆虛這樣早已人才凋敝的宗門。
祁懷舟多說了幾句又有些輕嗽,便改由趙睿霖解釋。
“是以我等眾人傾一宗之力教導培養秋上神,秋上神也不負眾望,不過百餘載光陰,便已元嬰大圓滿,於道法道術更有極大造詣,已在九寰仙界闖出名頭,其結交之人,更是遍布九寰仙魔兩界。”趙睿霖徐徐道來,輕柔的語氣叫人極為受用,“借她之力,我宗已與西境幽瀾談了幾樁買賣合作,這次合作於鄙宗十分重要。再過三月左右,幽瀾魔尊淩少歌將抵昆虛,需由上神親自接待,可我家上神半年前卻留書一封,出走昆虛再無蹤跡,料想歸期難定。”
林風致眉梢一挑——淩少歌之名,如雷貫耳。
淩少歌師承西境幽瀾山大魔修曲弦,修行已有千餘年,境界修為皆高深莫測,兼之手段酷烈,較之其師更加狠辣,短短千年已將西境九成魔修收於座下,令幽瀾魔山成為九寰第一魔宗,隱隱有與浮滄、長離二仙門相較之勢,亦讓九寰仙界從古老的三仙門,變成了兩仙一魔並列的局麵,而昆虛則被剔除三仙之列。
據說此人陰晴不定,性情難以捉摸,也不知那秋月明如何入了他的法眼,竟能讓仙魔兩宗合作。
不過這樣聽來,林風致倒多少猜到他們為何非要自己留下的原因了。
要和淩少歌這樣的強修打交道,尋常的障眼法難逃其目,真活人還是假人幻術,他一看便知。
他們隻能找活人。
“想來小友已經猜到我等因何出大價錢留下小友了。”祁懷舟氣息已穩,又緩緩接口,“其實除了與西境魔修的合作外,我宗還有不少要務需要秋上神出麵,但她素來不喜這些俗務,在宗門待了百餘年也早心生厭倦,所以離宗出走尋自在去了。其實留小友在此,除了應付淩少歌這一當務之急外,也希望小友可以代替秋上神,在此坐鎮,是以才與小友擬定三年為期的約定。”
這麼說,林風致就完全明白了——真正的秋月明不想管這昆虛宗的爛攤子,所以離宗出走,而他們索性找個秋月明的替身,留在這裡以假亂真,真的那位愛玩多久玩多久。
所以她這替身就好比那廟裡的泥菩薩,擺擺樣子裝裝譜,供人瞻仰。
“至於小友所擔心的,境界之彆……”祁懷舟續道,“本君自有妙法,叫那淩少歌看不出端倪。”
“恕我直言,那位淩魔尊恐怕已有化神境界,莫說小修我,就是幾位仙長的境界,與他亦有不少差距,您如何篤定他看不穿我這假冒上神的境界?”
“假冒?誰說要你假冒境界了?”祁懷舟唇角微勾。
看著對方高深莫測的笑,林風致心頭一跳,問他:“不是假冒?難道還要我兩個月時間從築基期突破到元嬰?”
兩個月,要一個資質平庸的修士連破兩個大境界,仙界的話本都不敢這麼寫。
這位病秧子仙君未免有些大言不慚,不自量力了。
祁懷舟淡笑:“本仙自有辦法,若是辦不到,小友隻管離開。”
林風致盯著他,仿佛要看透他這雲淡風輕表相之外的虛偽假相。
良久,她方又道:“好,就算仙君有此等通天的能耐,我亦可將秋上神的神韻習慣模仿得一般無二,可我並無秋上神的記憶,不知她與淩少歌間的舊事,又如何在他麵前假扮上神而不被看穿?”
“小友真的十分不信任本仙。”祁懷舟仿佛猜到她的想法般,泰然自若道,“我既有此打算,胸中自然已有萬全之策。隻待小友點頭,我便全盤托出,親授道術仙法,以解此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