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就要上門的鹿仁佳,此時此刻當真忙碌極了。
鹿大山不願意承認鹿國平是自己的兒子,而鹿大民父母俱在,又隻是乾親,所以鹿大山去世後,就麵臨著一個問題,那就是沒有孝子摔盆。
不摔盆就起不了棺,起不了棺就下不了葬。
這會兒鹿國平支棱起來了,他昂著頭,就在家等著,揚言除非鹿仁佳三步一叩首的上門去請他,還要將宅基地和房子都給鹿小鵬,他才願意戴孝摔盆。
鹿仁佳自是不願意的。
她挺想自己摔,可白事知賓是個老古板,隻一口咬定,說沒有孫女摔盆的道理,尤其還是嫁了人的孫女,除非孫女婿回來摔盆。
但沐戈壁如今還在部隊裡,就算是飛回來也來不及了。
事情一時之間就僵住了。
白事知賓非要一個男丁出麵,鹿仁佳死活不肯朝鹿國平低頭,鹿大民倒是願意,鹿九奶奶也不忌諱,但他隻是個乾親,不合規矩。
也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思,村裡已經有人來勸鹿仁佳朝鹿國平服軟,畢竟總不能將棺材一直放在家裡。
但鹿仁佳能低頭麼?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咬著牙說道:“我阿爺活著的時候都不願見到那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死後又怎麼會叫這樣的人來給自己披麻戴孝,若他是個有良心的,就來磕頭跪謝我阿爺養育之恩,但摔盆起棺可就算了吧,我怕臟了我阿爺的路。”
這話傳到鹿國平耳朵裡,自然又是一陣破口大罵。
鹿仁佳也不是個軟弱的。
聽見了也不會當做沒聽見,但她不能破壞自己的形象啊。
正好要包送罪餃子,頭天晚上就拜托鹿大民,請他幫忙買三斤豬肉,又挨家挨戶的請了七八個新婚小媳婦兒,請她們胳膊上紮孝,去周圍村裡偷菜回來包送罪餃子。
許林鎮的喪禮都有這個習俗,隻要人胳膊上紮了孝布,偷一兩顆菜,人家看見了也會當做沒看見。
一切準備就緒,又請白事知賓通知各位親朋鄰居,請她們第二天過來幫忙包送罪餃子,幫著鹿大山擔俗世之罪。
等第二天煮餃子的鍋都坐開了,她才找借口出了門,跑到鹿國平家門口,叉著腰指著他家大門就罵道:“你都以為我放過你了,你就做你的青天白日大夢吧,等我阿爺下了葬,回了縣城我就找領導,我要上訪,我要去找縣長問問,這做兒子不孝,做老子不慈,到底犯不犯法,我算不算是被遺棄了,我有沒有權利追究拋棄我的責任,你彆以為孩子一養一扔,就跟你沒關係了,我告訴你,我倆尚且沒完著呢。”
王小平這會兒不在家,因為房子的事,帶著兩個兒子賭氣回娘家去了,當然,也是想躲起來不給鹿大山披麻戴孝,鹿國平一聽到鹿仁佳的聲音,拿了根扁擔就衝出門來,對著鹿仁佳就狠狠的砸過去。
鹿仁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那一扁擔直接砸了個空,一招沒打到,鹿國平趕緊舉起扁擔再來一下,結果就被鹿仁佳一腳給踹飛了。
真·踹飛(物理)。
同之前的手下留情不同,這一次鹿仁佳是用了力的。
所以鹿國平狠狠的摔在地上,疼的差點沒吐出血來,整個人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像一隻煮熟的蝦子。
她還不解氣,繼續開口罵道:“我不僅要去告你,我還要去告文秀,你們一對狼狽為奸的狗東西,難怪當年能做夫妻,到時候你們倆一個住在男監獄,一個住在女監獄,隔著鐵窗都能看到對方,你不是去縣城找她嗎?你放心,我這做姑娘的,肯定完成老子你的夙願,叫你們一輩子都待在一起。”
鹿仁佳越罵越來精神。
“你兩個兒子再好,那也是晚娘生的,想越過我這個做大姐的,那是做夢,以後大鵬小鵬但凡談親,我這做大姐的肯定幫忙,親自上門找親家聊聊,聊我這個親爹怎麼不是個東西,聊我這個後媽怎麼眼裡揉不得沙子,聊你們怎麼虐待我阿爺就為了圖他那個房子。”
“我男人是縣城人,家裡還開豆腐坊,我又不用上班,我有的是功夫跟你們耗!”
鹿仁佳頭上戴著白孝頭布,身上穿著代表孫女身份的綠孝裙,腳下踩著白孝鞋,手叉著腰,罵的那叫一個暢快淋漓。
“你個不孝女,你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打你老子了?”鹿國平緩過起來,朝著她破罐子破摔的大喊。
“跟你學的。”
“你……”
“你什麼你!跟你學的,全跟你學得,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為你老了有好日子過?大鵬小鵬又不是瞎子,以後你就等著哭吧。”
“我——”
“我什麼我,有種你就來打我,我都不理你了,你居然還對房子不死心,我也算是看清楚了,這棍子不敲不曉得疼,欸,咱們慢慢玩。”
鹿仁佳直接堵的他說不出話來。
鹿國平剛剛是疼的想吐血,這會兒是氣的想吐血。
他是真的沒辦法了,打,打不過,罵,沒嘴才,鹿仁佳也不上班,他自然找不到領導,除非他去縣城找她婆家鬨去……想到這裡,鹿國平眼睛頓時一亮,一副抓到把柄小人得誌的模樣。
“我要去找你婆媽。”
鹿國平踉蹌著站起來:“叫她看看你的真麵目。”
“你去唄,你去一趟,我就打一次大鵬小鵬,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先被趕回村,還是我那兩個弟弟先受不了,要是被趕回村了更好,我就能天天打,日日打,這輩子都彆想從我手裡討到半分便宜。”
鹿仁佳雙手環胸,囂張的模樣妥妥的一副惡霸樣,果然,村裡沒人罵起來就是爽啊,都不用注意形象的。
所以,當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瘦弱身影突然出現在路口的時候,鹿仁佳直接懵了。
倒是鹿國平反應快,立刻哭喊道:“女婿啊,你快來看看,你老婆要把我打死了。”
沐戈壁:“……”
啊這……
怎麼感覺這媳婦兒和記憶裡那個溫婉的身影差距有點大啊。
鹿仁佳先是沉默,然後便迅速決定倒打一耙,先是冷哼一聲,然後怒目圓瞪:“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快跟我走,我阿爺還等著你摔盆呢!”
一把拽住沐戈壁的手腕,直接就把他給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