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又看了看手表,才拎著籃子,背著大塑料桶,急匆匆的回家了。
沐戈壁依舊一臉虛弱的模樣靠在牆上:“既然你‘放假’了,咱們就去公園走走吧。”
“你不難受了?”鹿仁佳上下打量了一番。
“也不是不難受,但老站在這裡不好吧。”
畢竟是車站門口,而且這個牆角可不是很乾淨,可見平常不少人跟他似的,下了車就來扶著牆。
鹿仁佳瞬間了然,她臉色倒是沒變。
“以前那麼臟都待了……”
“那不一樣。”
沐戈壁臉色頓時一肅:“那是迫不得已。”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要一個乾乾淨淨的生活環境,曾經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忍受,如今他們已經有機會恢複到正常人的生活,自然也該調整自己才對。
“佳佳,我希望咱們能更專注於眼前的生活。”
鹿仁佳愣住。
這還是沐戈壁第一次這麼嚴肅的跟自己說話,那氣勢叫她差點立正行禮,拿出上輩子喊‘忠誠’的氣勢來。
隻可惜,沐戈壁的氣勢隻維持了一瞬間。
等鹿仁佳回過神時,他已經恢複了平常模樣,對著她溫和的笑笑:“咱們就去公園走走吧,自從來這裡後,咱倆還沒出去逛過呢。”
鹿仁佳:“……那我和誰去的商場和電影院?”
“可那也不是公園啊。”沐戈壁繞到鹿仁佳背後,伸手推著她的後背往前走:“走吧走吧,我帶你去玩。”
鹿仁佳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帶去了公園。
縣城的公園很小,幾乎進了門就能將裡麵的大半景色給收入眼底,好在工作日的公園人並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走著,多是年輕的男女,看氛圍應該是剛處對象不久,羞澀中帶著幾分尷尬。
“以前他倆也這樣?”鹿仁佳好奇極了。
這裡的‘他倆’特指兩個原主。
雖然見麵不多,但也是約會過的,而且約會地點也是這個公園。
那時候一個一步三喘,一個瘦骨嶙峋,與其說是談對象,倒不如說是完成任務。
沐戈壁回憶了一下原主二人相處的場麵,覺得很沒有參考價值,所以囫圇的說道:“我不記得了,他也不是什麼記憶都留給我。”
鹿仁佳理解的點點頭:“我也是啊,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腦海中的濃霧依舊存在,那部分的記憶,依舊是她無法觸及的。
“算了,不想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咱們過好未來的日子就行。”鹿仁佳蹙眉又思索了一會兒,發現確實無法觸碰那段記憶,乾脆拋開不談了。
沐戈壁:“這話我讚同。”
兩個人達成共識後再逛公園,這時候心情又不同了。
“坐下來休息會兒吧。”鹿仁佳看著沐戈壁臉色還有點難看,走了一會兒便提議道。
沐戈壁也不逞強,走到路邊的凳子就坐了下來。
凳子有點掉漆,斑駁的有種陳舊感,卻也打理的很乾淨,應該是每天都有管理員來打掃,如今過了夏季,已經入秋,鹿仁佳仰頭看著秋高氣爽的天,突然旁邊傳來一對男女的說話聲。
“……晴晴,你挑個日子,我都緊著你來。”男人的語氣迫切中帶著殷勤:“咱們都見麵三回了,對各自的情況也都理解了,你也知道,知青辦那邊催的緊,我這邊已經跟我媽說好了,一旦結了婚,她就退休,到時候你去上班。”
“這……你讓我想想。”女人的聲音則帶著幾分遲疑。
男人許是有點不大高興:“晴晴,你是不是不滿意我?”
“不是,沒有。”這一次,女人回答的就比較迅速了,可見她暫時並不想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有所改變。
果不其然,她的斬釘截鐵叫男人很是高興:“既然沒有不滿意,那咱們就挑個日子趕緊上門拜訪吧,早點把事情定下來,我媽也好準備咱們的婚事,我媽可是說了,等她退下來,以後就專門給咱們帶孩子,咱們倆隻管上班就行,其它的事情不用我們煩神。”
女人這次沒說話,隻是沉默的聽著。
“我媽還說了……”男人還在不停絮叨著。
“一口一個‘我媽說的’,這人是離了媽活不了了麼?”鹿仁佳歪過身子,手扶著沐戈壁的肩膀,小聲的對著他的耳朵吐槽道。
沐戈壁感覺有點癢,縮了縮脖子,眼裡也滿是笑意的說道:“確實,我就沒有這樣。”
“咱們背著人家說閒話,是不是有點過分?”鹿仁佳又問。
沐戈壁:“……”
他頓時住了嘴。
鹿仁佳捂著嘴偷笑:“你還附和我,你更過分。”
“行了。”沐戈壁頓時惱羞成怒,轉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砰——”
突然,一聲巨響從背後響起。
兩個人頓時停止打鬨,嚇得一起坐直身體看過去,就看見一男一女站在小道的儘頭,那男人穿著一身中山裝,戴著一副眼鏡,長得文質彬彬,這會兒正微蹙眉頭,很是不滿的看著他們,顯然對他們在這樣的公共場所玩樂打鬨很是不滿,而另一個女人……哦,還是個熟人,她手裡的飯盒掉在了地上,還撒了一地煮花生。
夫妻倆站起身來,不用對視,就默契的進入對戰狀態。
“鄭同誌這麼巧?你也來逛公園麼?”鹿仁佳對著鄭晴晴露出憨厚的笑容。
男人立即看向鄭晴晴,麵露詫異,似乎沒想到鄭晴晴居然與這兩個人認識。
“是啊……真巧。”
鄭晴晴強裝鎮定的勾了勾唇,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你們今天沒上班麼?”
“戈壁剛開完會,正好我也下班了,就出來走走,順便買菜。”鹿仁佳拉著沐戈壁走過去,眼神裡帶著笑意的睨了一眼沐戈壁:“他陪我回娘家,結果自己暈車,這不,正好看見個公園,就進來逛逛。”
說著,她看看鄭晴晴身邊的男人,麵露詫異:“鄭同誌這是?”
男人矜持的朝著沐戈壁點了點頭:“我是晴晴的對象,我叫林紅兵。”
“沐戈壁,這是我妻子鹿仁佳。”沐戈壁也學著林紅兵的模樣,矜持的點了點頭。
他個子比林紅兵高,長得更是英俊許多,這會兒再一副矜持模樣,立刻把剛剛還文質彬彬的林紅兵給襯托的油頭粉麵了起來。
原來是夫妻。
林紅兵麵上不由有些尷尬。
剛剛見他們倆玩鬨,還在心底斥責過‘傷風敗俗’。
“原來你都有對象啦。”
鹿仁佳想起上次鄭晴晴的話,不由詫異:“上次你說下鄉,我還以為你要下鄉當知青呢。”
“你們鄉下的都能到城裡來,我們憑什麼要下鄉?”鄭晴晴眉頭微蹙,麵帶不悅的瞪向鹿仁佳,從剛剛沐戈壁介紹鹿仁佳是她的妻子時,她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這會兒又聽見鹿仁佳說‘下鄉’,頓時宛如炸藥桶,瞬間炸了起來:“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女人一門心思往城裡鑽,才叫我們城裡人下鄉支援建設,真是害人精。”
“鄭晴晴,請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沐戈壁聞言臉色一沉,一把將鹿仁佳拉到身後:“你會不會下鄉是你自己的事,請不要遷怒到我的妻子身上,況且,你不也是為了不做知青挖空了心思要留在城裡麼?”
說著,他瞥了一眼林紅兵,再看向鄭晴晴的眼神裡就隻剩下輕蔑。
那種宛若看透她醃臢心思的眼神,叫鄭晴晴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誰挖空了心思留在城裡了?”
她帶著哭腔跺著腳朝著沐戈壁喊道:“我沒有!”
沐戈壁仿佛意識到自己失言,不再說話,而是轉過頭去輕輕的拍著鹿仁佳的背,仿佛是在安慰她,鹿仁佳也沒說話,而是乖巧的縮著身子。
就這一個動作,就能看出沐戈壁對妻子的維護,以及旁邊鄭晴晴的跋扈。
而目睹了全過程的林紅兵卻不由蹙起了眉。
他突然發現自己見了幾次麵的對象不似他想象的那麼善良。
沐戈壁似乎氣急了,又顧及著風度,安慰了兩句便轉過頭來對林紅兵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妻子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林紅兵反應,便帶著鹿仁佳離開。
林紅兵目送他們離去,等他們的背影徹底消失後,才轉頭看向鄭晴晴,他一句話都沒說,而是彎腰將地上的飯盒撿起來:“看來你不喜歡我媽煮的花生。”
鄭晴晴則站在原地,目光盯著沐戈壁離去的方向,滿臉神不守舍。
看到這裡,林紅兵還有什麼不清楚。
心裡又氣又急:“既然有心上人還出來相什麼親,浪費我時間。”說著,就準備離去,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停住腳,回頭看向鄭晴晴:“人家已經結婚了,希望你能儘快走出來吧。”
他看的出來,那個男人對鄭晴晴一點兒情誼都沒有。
林紅兵的話鄭晴晴一點都沒聽進心裡去。
此時她滿心滿眼,都是沐戈壁溫柔的擁著那個鄉下女人離開的身影。
她到底差了那個女人什麼?
等她回過神時才發現,林紅兵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離開了。
鄭晴晴臉色頓時慘白。
完了,她搞砸了。
而此時此刻離開公園的夫妻二人,正走在前往的國營飯店的路上,他們路過一個建築工地,恰好看見一個工人手裡拿著個電鑽在鑽孔。
純鋁製的外殼看起來格外有質感。
但最吸引他們的不是電鑽的外表,而是它前麵那一個高速旋轉的鑽頭。
夫妻倆的眼睛同時亮起,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高速,旋轉!
找到了!
就是看著……怎麼有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