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吃完早飯,沐戈壁才將和部隊簽的單子拿了出來,現在還不存在合同這種東西,但這種蓋了公章的訂單,卻比合同更好用。
“每個月五百斤?”田雪接過訂單一看,差點沒給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她瞪大了雙眼:“這麼多?”
“這還是初期訂單,後期說不定還得再加呢。”
沐戈壁回憶起王洋說起雲絲的功效時,那幾個營長發亮的眼睛:“說不定農場那邊也會來定的,畢竟豆腐豆乾都可以做,唯獨這雲絲,是要烘乾房的,而目前為止,烘乾房怎麼造,卻隻有咱們知道,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咱們先把生意坐起來。”
“說得對,這做生意,做得就是個人無我有,人有我優。”周廠長聽後很是讚同沐戈壁的觀點。
雖說作為部隊的兵,應該多多幫助部隊,但這是做生意啊。
周廠長還是分得清的。
“這,咱家這一個烘乾房,再加五百斤能做得來麼?”田雪有些擔心。
現在雖說還是一天上大半天的班,但是烘乾房幾乎是不停歇的,可就算是這樣,現在的產量供應也接近飽和,實在是擠不出來五百斤了,更彆說後期還有源源不斷的訂單。
“咱們再收拾收拾,聯係建築站,得再建一個烘乾房才行。”鹿仁佳咬了一口紅薯,回頭看向周廠長:“鋼鐵廠那邊出了那麼大的事,還得周叔去交涉才行,依著第一個烘乾房的那些配件,周叔再給我做兩套唄?”
“兩套?”
一個烘乾房不是隻要一套麼?
“嗯,有備無患嘛,總不能次次都去麻煩人。”
“那行,不過這次的量比較大,你直接下個單子吧,我給你簽字。”田雪想到上次那一堆的配件,也知道老周的為難,於是不等老周開口,便直接說道:“再說了,老時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哇,媽你這是準備薅社會主義羊毛啊。”
“這算什麼薅羊毛,咱這是為了發展,為了給偉大的軍人夥伴補充營養,老時向來摳的很,也該叫他出出血。”田雪揶揄道。
當然,這也是開玩笑的。
這年頭,又有誰不摳呢?
沒見供銷社辦公室的爐子壞了,時社長都耗著不給修,硬是靠著小手爐過了個冬。
“你悠著點,彆給老時氣壞了,他這人小氣的很。”顯然,周廠長也是認識時社長的了,而且聽他的評價,說不定兩個人還很熟悉。
“這還用你說?”
田雪瞥了他一眼,然後施施然站起身來:“行了,不早了,我去上班了,戈壁你也去繡花廠一趟,劉主任都來好幾次了,還帶了幾個小年輕過來。”
沐戈壁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那些應該就是他未來的‘徒弟’了。
一想到要帶徒弟,沐戈壁就覺得自己腦瓜子疼的厲害,恨不得再爬回床上,把早上這一段談話給當成一場夢,醒來直接給忘了。
“好好帶徒彆偷懶。”
田雪臨走前拍拍沐戈壁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說道:“總得有人能接你的工作吧。”
這話的意思……
他怎麼聽著有點兒不對勁呢?
鹿仁佳看見沐戈壁的目光掃了過來,立刻脖子一縮,將僅剩的紅薯往嘴裡一塞:“我前頭忙著呢,先去了。”
“去吧去吧,這碗我來洗就行。”
姚姥姥趕緊起身收碗,周廠長一看丈母娘都動了,他能繼續坐著麼?
“媽你放著,我來洗就行,我就喜歡洗碗。”
說著手腳麻利的將碗給收了,端起來就去了水池邊。
這傻女婿。
沐戈壁有點無語,都結婚了,還這麼愛表現,這不顯得他很沒用?
鹿仁佳先拿著訂單去了豆腐坊,見一鍋新的豆漿剛打完,立刻拉了電閘,揚聲喊道:“各位同誌歇歇忙。”
“怎麼了佳佳?”胡嬸子正準備舀漿子呢,就聽見這一聲,立刻問道。
“是有個事要跟你們說一下,你們先放下手裡的活兒,是個好消息。”鹿仁佳滿麵春風地揚了揚手裡的訂單:“咱們的任務又艱巨啦!”
平常鹿仁佳沒什麼架子,所以這群可以當阿姨的工人們說話也很親近,於是扯著嗓子喊著問:“啥好消息啊,是佳佳你又給咱拉了新的訂單了?”
“是有個新單子。”
鹿仁佳先環顧一圈,見大家都好奇不已,當即也不賣關子了,直接宣布:“滇省軍區的部隊跟咱們下了單子,每個月定五百斤,至於是哪個部隊,我就不說了,這得保密。”
“真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頓時整個豆腐坊裡都喧鬨了起來。
倒是胡嬸子還留了些理智:“可,可咱們這能供應的上麼,而且這一來一回這麼遠,這雲絲怎麼運過去啊?”
“烘乾房那邊確實需要咱們擠一擠時間了,這段時間也辛苦大家,至於運送,第一次我會親自去,至於以後,等我到了那邊會和那邊的討論好的,畢竟距離也挺遠,咱們也不可能次次都親自去送。”
鹿仁佳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各位工人,最後還不忘加一句:“等咱們這個單子真成了,以後說不定還有追加,到時候給大家加工資!”
“好哎!”
隻要加工資,那什麼困難都不叫困難。
一群人瞬間被激起了鬥誌,整個豆腐坊裡都蔓延著興奮的味道,與之形成對比的,就是推著自行車,垂頭喪氣出門的沐戈壁,知道的他是去開會接徒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趕赴法場呢。
去的時候垂頭喪氣,回到的時候心情倒是挺好。
身後跟著兩個清瘦的男孩,瘦瘦高高的,進門的時候臉都漲紅了。
他們也覺得男人繡花很奇怪,但為了這份工作,還是跟了過來,當然,當看見自己的師父居然也是男人的時候,他們是鬆了一口氣的。
“這是楊鬆,這是周雷,我的倆新徒弟。”沐戈壁把自行車停穩就給鹿仁佳介紹道,順帶著給倆徒弟也介紹了一下鹿仁佳:“這是你們師娘,鹿仁佳。”
“師娘好。”兩個乖小孩一起鞠躬。
“給他們弄一盆醋汁來,手糙的很,得養養。”沐戈壁招呼鹿仁佳,頗有些架勢的樣子,看來是想在兩個徒弟跟前,擺一擺架子,省的日後鎮不住。
鹿仁佳自然願意陪著演:“好,我等會兒就去弄。”
沐戈壁鬆了口氣地回頭看向倆弟子。
“做咱們這一行的,手就是吃飯的家夥,所以一定要養護好了,從今天起,家裡的重活兒不能乾了,當然,平常洗個碗掃個地還是行的……”說到最後,自己都有點心虛。
主要現在物資不多,不然的話,給弄個養護手套就好了。
楊鬆和周雷對視一眼,他們倆一個是家裡的小兒子,爹媽舍不得下鄉,另一個身世就有些淒苦了,他是孤兒,跟著叔叔嬸子一起過,不乾活是不可能的。
所以周雷聽了這個要求後,明顯的有些瑟縮了。
沐戈壁自然看在眼裡:“學手藝,靠的是恒心,不能吃苦,或者說,覺得自己乾不了這一行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周雷抿了抿唇,忍不住地往後退一步。
結果還沒轉身,就被楊鬆給攥住了手腕,拉著他不讓走。
沐戈壁隻當做沒看見,鹿仁佳更是徑直去了小廚房做醋汁去了,這醋汁是姚姥姥的堵門秘方,專門用來養手用的,因為裡麵有醋用來軟化角質,味道特彆明顯,所以乾脆叫醋汁了。
等她端著醋汁來的時候,沐戈壁正給兩個孩子展示自己目前的繡品,這是一副一米方的山水畫,絹布顏色古樸,下麵的樣畫也格外的漂亮,這是一幅沐戈壁原創的畫,最近他收集了不少畫冊和畫卷,有些都被蛀蟲給蛀了,他乾脆做起了修複工作。
這幅繡畫,就是他根據花卷臨摹的。
顯然,他對自己的徒弟也挺嚴格,不僅要求會繡花,還得要求會畫畫。
鹿仁佳不乾涉他教徒弟,把醋汁送過來就走了。
等到了傍晚,沐戈壁下了課,楊鬆舉著包著紗布的手就回家了,隻剩下一個周雷,滿臉的躊躇,走兩步退一步的,顯然,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做這份工作。
鹿仁佳歎了口氣:“行了,彆磨蹭了,把人家孩子給嚇壞了。”
“都十五歲了,哪裡是孩子了。”沐戈壁嘟囔。
他也才比周雷大幾歲而已。
“行了,你的情況劉主任早就跟我說了,劉主任跟你叔叔嬸子說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就住到廠裡去,你的糧油關係也轉到廠裡去了。”沐戈壁歎了口氣,抬手拍拍周雷的肩膀:“好好學手藝,彆怪你叔嬸。”
“我知道,我大哥要結婚了,家裡房間少,我能有個工作已經很好了。”
周雷不是不懂事的小孩,隻是驟然得知這個消息,還是讓他有些黯然。
“彆難受了,先吃飯。”
沐戈壁伸手一把攬住他肩膀:“雖然你拜了師,原則上我也算是你長輩,這自古以來師父師父,那就是半父,但我比你隻大了幾歲,不用你把我當爹,你把我當哥就行。”
“今天晚上在家裡吃。”
沐戈壁說完覺得自己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畢竟還有個楊鬆呢:“就是隨茶便飯,等你們正式拜了師,再吃正式的拜師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