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走了以後,下河村才感受到村裡有一個大夫是多麼好的事情。
以前王敏在的時候,村裡有個頭疼腦熱的,不需要去公社醫療站不說,甚至連生孩子,隻要不是難產,都能在家裡生。
就譬如出痧這種事。
王敏在的時候也碰到過兩例,采點兒中草藥熬成臍貼,再抱著孩子出門曬曬太陽,那痧就退下了,孩子發黃的小臉兒也就恢複了白皙,如今王敏走了,出痧的娃娃就再沒人能給治了,送到醫療站去,那大夫就是個二把刀,哪裡敢在小娃娃身上用藥,一直送到鎮上醫院,那邊也是回的遠遠的。
他們倒是去過縣城醫院呢,可那大夫說啥孩子身上有病,現在藥少,治不了。
可他們卻知道,哪裡是治不了,壓根就是不會治。
再痛苦再失望也沒用,王小大夫都已經走了。
村民們此時後悔不已,後悔當初吳癩子糾纏的時候,沒有伸出援助之手,而是冷眼旁觀,以至於王小大夫的家人找來,直接給她相了個部隊的對象,如今都隨軍去了。
能隨軍的軍嫂,那男人級彆得多高啊,至少得是個連長吧。
“下河村那邊知青日子不好過哦。”鹿九奶奶作為大隊長的老娘,對於周邊村子的消息可謂了如指掌:“過點兒日子都不如那些住牛棚的臭老九。”
“怎麼說?”說起那群下放的人,沐戈壁可就不困了。
他可還記得,原書的男主,鄭妮妮的官配方智俊現在還在下河村呢。
“前些時候來了不少車子,從牛棚接走了一批人,那些人有當兵的,還有大學的教授呢,瞧那架勢,怕是翻身了,現在下河那邊真是愁死了,生怕那些人心裡頭記仇呢。”
下河村向來排外。
不管是牛棚還是知青,他們都沒有很好的對待就是了。
“不會的。”沐戈壁搖搖頭:“下河村是個太小的地方了,就算受過苦,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對於那些平反的人來說,努力過好未來的生活,比什麼仇恨的記憶都來的更加的重要。
下河村太小太小了。
小到不會在他們的記憶裡占據一點兒位置。
“哪怕人家不在意,但是做了虧心事的人,總歸這心裡頭害怕,那吳癩子自從年初都被嚇得不敢出門了,就在家裡乾活兒賺工分,現在瞧著,倒是有點改好的跡象,說不定也是個機會呢。”
這個發展倒是有點出乎意料了。
不過,也不算壞事就是了。
那些下放的平反是一個重要的信號,當天晚上沐戈壁將姚姥姥給服侍睡下後,就跑去跟鹿小軍聊天去了,並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鹿小軍。
“真的?”
鹿小軍也是震驚不已,甚至連手裡舀水的水瓢都給忘了。
“應該**不離十了,國家總要發展,改革開放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所以,知識青年就顯得格外重要了,那些老一輩的科學家總會老的,若後繼無人,以後在強國林立的世界上,也沒辦法擁有自己的話語權。”
沐戈壁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表情很是嚴肅。
聽得鹿小軍一整夜都心神不寧的。
作為一個學習優異的高中畢業生,大學對他來說,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如今,突然有個人告訴他,很可能就要恢複高考了,這叫他如何能冷靜的下來?
如果是真的,他該去考麼?
現在合作社剛上了正軌,無論是豆腐加工店,還是送柴火,甚至連兔子的養殖,他都覺得離不開自己,他如果去考了,這些產業,大哥真的能乾好麼?
越想越覺得心情沉重,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囫圇著睡了過去,結果一早大嫂就在院子裡張羅著借桌子借板凳,院子裡人來人往,很快就吵鬨了起來,於是剛剛入睡的鹿小軍直接又給吵醒了。
起了床,洗了臉。
許翠芬舀了粥拿了饅頭,還有新炒的小鹹菜,煮了兩個雞蛋放在籃子裡:“去給西頭送去。”
“欸。”
鹿小軍應了一聲,就拎著籃子去了。
西邊的小院,姚姥姥早就起了,這會兒洗漱完畢,真拿著梳子沾清水梳頭,她還特意帶了桂花頭油,這會兒撒了點,渾身都飄散著桂花的清香味兒。
她穿著一身藍布褂子,腳上踩的是黑布鞋,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精神。
沐戈壁則是蹲在下水道口刷牙,看見鹿小軍來了,嘴裡有牙膏不好說話,就算這樣也不忘對著他招了招手。
“大娘,您老起的可真早。”
鹿小軍笑著跟姚姥姥打招呼。
“你也早……你這是一夜沒睡?”姚姥姥本來想客氣一句,誰曾想就看見鹿小軍臉上掛著倆大黑眼圈。
這是熬了一夜啊。
“我……”鹿小軍尷尬的抓了抓後腦勺,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姚姥姥見他這樣,倒是理解的點頭:“你是個孝順孩子,你媽過七十歲,這是個大生日,你忙的一夜沒睡,這是你的孝心。”
鹿小軍頓時更尷尬了。
沐戈壁吐掉口裡的漱口水,扭過頭對著鹿小軍挑了挑眉。
他也不拆穿鹿小軍為什麼會睡不著,既然姚姥姥誤會成孝心,那就是孝心吧,畢竟這高考的消息目前還是秘密,可不能提前爆出來,到時候出了事,他可擔待不起。
鹿小軍自然也知道這一層顧慮,所以也隻能任由姚姥姥誤會。
也因此,鹿小軍在麵對鹿九奶奶的時候,就感覺無比的心虛,一整個早上都在忙裡忙外,看的那些來赴宴的七大姑八大姨滿眼都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