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房子很緊俏。
早在年初鹿仁佳和沐戈壁就到省城來轉過一圈了,說實話,不太好找,省城人多屋少,好些人家十幾口人擠在一個三間房的小院兒裡,為了能住下,甚至在空中搭床的。
由此就可知省城的房子多難得。
不過,有人多的,就有人少的,沐戈壁和鹿仁佳找了半年多,才找到了三個小院兒。
這第一個小院兒是個孤寡老人,他的妻子前兩年沒了,三個兒子全是烈士,兒媳帶著孫子們改嫁了,由於是個男性長輩,兒媳們也都是約好了時間一起上門替老爺子清理一下院子廚房啥的,平常也不過來,第二處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以前也是給老人住,後來老人沒了,幾兄弟廠裡都分了房子,於是就空下了,最大的不好是太破舊,修繕的話需要不少錢,而且靠著公共廁所,味道不大好,白天人來人往的,不清淨,門口也一直濕漉漉的不清爽,第三處則是一個大雜院裡的兩間房,這個房租最便宜,收拾的也乾淨,但鄰居多,容易被人盯著,這也是鹿仁佳和沐戈壁不喜歡的。
思來想去,夫妻倆最終選擇了第一個小院兒。
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其實很愛乾淨,精神也很好,夫妻倆到省城的時候,老爺子正拎著水壺澆花,不是什麼名貴的花,就是路邊捧回來的野月季,但經過老爺子的手,也長得十分的好。
“王大爺。”鹿仁佳率先跟老爺子招招手。
王老爺子聽到聲音先是一愣,然後才轉過身來,看著小夫妻倆,半晌才‘額’了一聲,想起來他們是誰:“是你們啊,這是又到省城來辦事了?”
因為上次來看房子,夫妻倆認識了王老爺子這個孤寡老人,後來隻要到省城來辦事,就都會歪一腳過來看看。
誰叫他們都是軍屬呢=v=
所以這一來二去的,王老爺子和他們也就熟悉了,哪怕後來鹿仁佳他們沒租他的房子,他也沒生氣。
“是啊,辦一件大事。”
王老爺子眉毛一挑,目光下意識的就落到了鹿仁佳的小腹上,這倆人都結婚兩年了,要說大事,肯定是要生孩子了,難不成是來省城做身體檢查的?
鹿仁佳:“……”
看來是真到了生娃的年紀了。
但凡誰見了她,那目光都忍不住的朝她小腹上飄。
“走走走,屋裡坐著去。”
他們還沒來得及反駁,王老爺子就滿眼興奮地帶他們往院裡走,小院裡一如既往的乾淨,牆角那一排種花工具擺的,跟周廠長那小院兒都快有的一比了。
進了院子後,沐戈壁才趕緊的跟老爺子解釋道:“王大爺,咱們今天來其實就想問問,您這院兒還賃不?”
“咋,你們打算到省城來生娃?”王大爺也愣住了。
其實這賃房子也是有忌諱的,正所謂‘借死不借生’,一般生了孩子的人被稱為‘紅人’,沒滿月子連家門都不給進的。
不過顯然王老爺子不忌諱這個,居然真的考慮了起來:“那我這院兒裡得壘一層磚才行,不然下雨天容易腿腳打滑。”
“不生娃,大爺,我們夫妻倆都考上大學啦,年後咱們就要開學了。”沐戈壁轉身從包裡翻出兩個人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倆肯定是不能住宿舍的,所以就想著,咱提前來賃個小院兒,這不就想到您了嘛。”
王老爺子也不是蠢蛋。
聽他們這麼一說,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恐怕從半年前起,這小夫妻兩個就聽到恢複高考的消息了,所以才提前到省城來打聽院子。
“好好好,大學好啊。”王老爺子顫顫巍巍的接過錄取通知書,連忙起身從牆上取下掛在那兒的老花眼鏡,戴上後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要是因為這事兒不生娃,那我支持。”
鹿仁佳乾笑一聲,不好意思說自己以後也不想生娃。
趕緊的轉換話題:“大爺,您看這院子還能賃給我們麼?您放心,我們肯定好好對待這院子。”
王老爺子聞言先是不吱聲,然後摘下眼鏡擦了擦,好半晌才抬起頭來:“這院子……隻要你們願意要,我自然願意租,隻不過,你們也知道我有三個兒媳婦,還有幾個孫子孫女,他們經常過來走動,就怕吵到你們。”
“這不妨事,我們白天基本也不在家的。”
王老爺子這才鬆了口氣:“我孫子他們都是好孩子,懂禮的很,到時候不叫他們往你們那屋去。”
語氣有些急迫。
顯然,他也是希望能有人住進來的。
一個人住一個大院子,真是太孤單了,又因為他是三個烈士的父親,街道辦那邊對他很是照顧,平常也輕易不叫人過來打擾。
不過現在不能明的賃房子,最終,沐戈壁就以王老爺子遠房侄子的身份住了進來。
房租一個月五塊錢。
不算貴,卻也不算便宜,很公道的一個價錢。
沐戈壁先給了三十塊錢,半年的租金,王老爺子樂嗬嗬的帶著他們去看他們的房間:“到時候我就住在旁邊的廂房,這整個正屋都給你們用,一共三間房,不過就是裡麵暗了些,不過家裡通了電,你們要是用的話,直接接一根線過去就行。”
夫妻倆裡裡外外看了一遍,總體還是挺滿意的。
當然,廂房是後建的,裡麵電線也拉到了位,不需要再另外接線了。
“那我們開學前來接電線?”鹿仁佳回頭看沐戈壁,語氣帶著詢問。
“嗯,到時候再帶個電表吧。”
雖然現在民用電表很難買得到,但想想辦法,找找關係還是行的,到時候和老爺子將電表分開,這樣誰也不占誰的便宜,省的以後生齟齬。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著搬到省城以後的生活,王老爺子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
兒子們死的早,他幾乎都快忘記了他們的長相,如今看見這樣一對年輕人討論著未來的生活,他又仿佛看到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