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降三世明王(2 / 2)

白靈一聽“給你便宜”,便露出了OvO!的表情。

謝崇森心想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被騙錢沒關係,你這樣我怕來個人就能把你拐了。

老爺爺攤上是些手串啊、掛墜啊、零碎的小木雕、小瓷瓶,哄孩子玩的。可白靈沒玩過,看什麼都喜歡的,看什麼都想買。要不是謝崇森十分嚴肅的站那像邊境線望風的,他就喊過來當參謀了。

裡脊夾餅吃完了,他打個小飽嗝,捏著手上兩串手串猶豫不決。

左邊是碎閃的綠翠珠,右邊是星星亮片的海藍珠;左邊典雅大氣,右邊華麗尊貴。

真係難選!

老爺爺見他都想要,添油加醋的熱情忽悠:“十塊一個,小夥我算你十五倆吧!”

“真的?”白靈心想這老爺爺人可真好真善良,他又看上了一條金色透明的,像貓眼,“那……那我要三個五塊行嗎?”

……

老爺爺心想是我輸了,我以為你看著傻乎乎的能坑一筆,原來是深藏不漏的砍價人才。

老爺爺皮笑肉不笑:“五塊進價我都虧啊!二十給你三個不能少了!”

白靈撲閃大眼睛:“二十我身上沒有啊,各退一步,十塊吧!”

“爺爺做生意很難的,”老爺爺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樣吧,小朋友我看你和我有緣,十五給你三個,不能再少了!”

白靈噘著嘴站起來:“十五我買了我媽媽肯定罵我,十塊,不賣我就不要了!”

他心想我都不知道我媽是誰,先說出來用用。

“好吧給你給你!”

老爺爺露出肉疼的表情,嫌棄的揮揮手,示意白靈拿著快走彆晃悠刺激他了。

白靈初場殺價大戰告捷,內心取得的快樂遠超買到東西的兩倍。

怪不得雪聞哥買啥都愛砍價!砍價購物乃解壓一大手段!

白靈歡天喜地的把三個亮晶晶手串全套在手上,心裡美滋滋的,絲毫沒覺得配色詭異又直男。

他眼睛瞥見老爺爺攤子角落的幾個小木雕,徐徊市有幾個出名的寺廟,這小木雕有佛像、菩薩,還有麵容猙獰,叫不出名字的。

他感興趣的拿起一個,小小的木雕不足掌心大,雕刻也簡陋,隻是麵部表情生動傳神,怒目咆哮如金剛;三目八臂,右側持寶鈴、箭矢與長劍;左側高舉三股戟、奇弓與鏈索;兩隻沒有持武器的手呈雙蘭花指,小拇指互相勾著。

工匠顯然習慣流水線製造,簡陋的雕刻掌握線條精髓,栩栩如生,白靈忍不住問:“這個多少錢呀?”

老爺爺隨意瞥了一眼:“那個不值錢,你喜歡就拿走吧。”

幾個木雕隨意的堆在角落,還落了灰,看來很久賣不出去了。

也是,想買宗教類紀念品的旅客都在寺廟買了,覺得那裡開過光,更靈,路邊攤的自然賣不出去。

白靈甜甜的道了謝,得了便宜必須抬腳就溜啊,又順手買了新來小攤的兩串烤大魷魚,討好般找謝大佬去了。

“大佬,給你吃。”

大魷魚散發著醬料和孜然的香氣,油乎乎的,謝崇森放在以前看都不會看一眼,對著白靈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接了過來。

意外的,很香。

烤的酥嫩的魷魚肉新鮮而醇香,甜醬和孜然調皮的加劇了海鮮的香氣。

見謝崇森露出了放鬆的神情,白靈高興的笑了:“是不是很好吃!”

“嗯。”

白靈又乖乖的舉起手腕:“我買的,好看嗎?”

翠綠、海藍、透明金,三個顏色胡亂混在一起,謝崇森突然想起謝一海三歲時也喜歡買亮晶晶的東西,用零花錢買了一個水晶綠的軟塑料哥斯拉,然後被謝父從樓上打到樓下,怒罵他玩物喪誌。

他柔和了聲調:“好看,適合你。”

白靈又獻寶一樣從口袋掏出小木雕:“大佬,這是什麼佛呀,看著好厲害。”

謝崇森接過木雕,銅鈴眼的怒相金剛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弑殺的光澤。

他的大拇指婆娑了一下結著奇異手印的雙蘭花指:“降三世明王。佛教中五大明王之一,可降伏眾生三世,即過、現、未之貪、嗔、癡,故稱為降三世。他和不動明王同是忿怒相,後者能斬一切邪祟妖魔;前者則能斬一切業障。西北那邊,有很多以殺入道的僧侶修煉的明王法。”

“好厲害!”白靈愛不釋手的翻過來覆過去的看,“我帶著他,是不是可以保佑我不做噩夢了呀?”

謝崇森很想說,你手上的,隻是毫無法力的現代工藝品,他卻點點頭:“隨身帶著吧。”

張牙舞爪的怒佛腳踩兩個人頭,謝崇森說,是大自在天夫婦,即摩醯(xi)首羅與烏摩妃,表達消除世間業障心魔大煩惱之意。

白靈不理解了:“大自在天我知道,印度教的濕婆,地位不是老高了?還能讓他踩在腳下?”

“印度教中,濕婆乃宇宙創始神,三千界之主,即色/界真主;而納入佛教後,色/界也隻是眾位麵的一片大位麵罷了,”謝崇森耐心解釋,“宗教與宗教總愛掙你低我高、我真你假來;不同地理位置、文化發源,便有不同的信仰層次。基督教認為上帝是唯一真神,而唯一真神又在東歐基督教的觀點下,認為‘銜尾蛇’才是整個物質世界的邊境與限界,上帝僅是他的代言人罷了……銜尾蛇進了印度教、南美那兒,又生出不同地位來。”

白靈聽暈了:“所以……便是不同觀測點下對同一神的不同表述啦?好比我在島嶼國家,洪水神是邪神;在內陸國家,洪水神便是吉神了?”

白靈的理解還有所偏差,但大差不離了。

謝崇森的觀點,是宗教文化中小眾派係的理論:所有宗教描述的同一位置不同神,均為一個,隻在形象有所偏差,但回溯到被觀測的事件、時間,便能找到共同點。

白靈便對小木雕更加愛不釋手了:“我的降三世明王最強了!不光管一個位麵,還管全部宇宙全部世界!”

其表情、語氣,十分像打遊戲爆冷抽到掉率0.1%終極武器的小學生。

他摸著木雕粗糙的小小蘭花指,突然不出聲了。

陽光還沒有那麼熱烈,隻是耀眼的金黃,像煎的鬆軟的芝士煎餅。而遙遠的燕京市的秋雨,現在應該在飄灑滴落。

他抬頭,憂鬱的對上謝崇森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大佬……你進那個墓,真的不會出事嗎?”

謝崇森低聲給他心安:“不會。”

“你彆糊弄我,”白靈不安的垂頭,“我真怕你出事。但我一想到即將死去的林明晚,想到未來還要不知冤屈死去幾個跳樓人,我就難受。”

“沒有糊弄你,”謝崇森耐心地摸摸他的頭,“你應該更信任一下我。你總是說,好朋友之間要互相信任,你卻做不到。”

“我不是不信任你,”白靈為難的都要結巴了,“我怕你出事嘛。我記得清楚,我第一次見到你,你摔倒在我的墳包包上,出了那麼那麼多的血……”

他閉上眼,那昏暗墓園中,汩汩染紅一片的血液,仍能刺痛他的眼睛。

“那次是意外,”謝崇森沉聲說,“我受傷是人為因素。”

他又說:“那麼,我更需要你陪我下去了。雪聞和海子不夠能力,若我一人,無法顧及全麵。是因為有你在,我有了你幫忙,我才能自信的打包票。”

白靈心中被觸動了。

他忐忑的抬頭,努力在謝崇森的眸中找到了的自己,他看著縮小般的懵懂的自己,又覺得,謝崇森說的是真的,他很需要他——

那真是太好了。

白靈握緊小木雕,小佛像手中的小武器刺的他掌心生疼,他卻絲毫察覺不到一般:“我要和你下墓!”

說走就走,路過老爺爺時,老人還抬頭笑道:“走了啊?”

此刻,客流量少了,老爺爺蹲坐在小板凳上假寐,白靈詫異他感受到了,也回頭笑笑:“嗯。”

隻是回頭看到的老爺爺,一絲笑意也沒有,他很瘦長的老臉麵無表情的盯著白靈,好似想追上去說什麼。

白靈被看的背後發冷,他下意識握緊謝崇森的手,老爺爺卻又是熱情洋溢的笑容了,謝崇森不解的停下腳步:“嗯?”

“沒事……”白靈揉揉眼睛,“看錯了。”

所幸十月一過了,臨近十一月份,機票非常好買,二人下午就乘坐航班拐去陝省與內蒙交界處城市,神青市。

大焚天嶺位於神青市隔壁,大半個位於內蒙,有大焚天山脈和小焚天山脈、小焚仙山脈。山群都不高,最高峰玉泣峰不過兩千一百米,卻極為險峻崎嶇,命名來源於民間傳說中,帝俊之子帝雋試圖攀峰,卻隕落半山腰,神身化作小焚仙山脈。

神青市經濟落後,沒有機場,二人又轉乘普通火車到的最近縣城,馹措縣。

此時夕陽微斜,馹措縣的路多土路,坡度極高,坐個出租都像小型過山車,白靈暈車暈的七葷八素。二人便先到進嶺處周圍酒店入宿。

說是酒店,不過條件好些的民宿,環境不錯,老板還熱情吆喝介紹好吃飯店,隻是到處露著水泥牆、水管接口,看著不倫不類的。

白靈暈車暈的沒胃口,隻想舒舒服服的躺一會兒。

他吃不吃東西都沒關係,便要謝崇森先吃,不用管他。謝崇森執意等他,他便說想吃冷飲提神,沒有冷飲吃他要暈倒了,胡亂把人指揮了出去。

因為他清楚地感受到……

木雕在動。

起初,隻覺得是躺姿不對,咯到了,他翻個身,那異樣的觸感仍持續傳來。

他該害怕的,或者一個電話打給謝崇森,卻在那一瞬身體不受控製般,把木雕掏了出來。

木雕卻沒有再動了。

客廳的劣質吊燈下,閃著廉價而神經質的白光,降三世明王的忿怒相滿是陰影。

他突然想,我該走了。

他把降三世明王放進口袋,穿好鞋子,走下床,靜靜的打開臨小巷的窗戶,窗外的月色正如夢境中一樣,亮的嚇人,民宿一樓外,青草靜謐幽香隨晚風傳來。

他定定的望著光亮月色,然後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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