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三年前的人(2 / 2)

“不,不,”李雪聞緩緩搖頭,“不是不相關的回憶。”

過度激動褪去,理智重新湧來,他察覺了一個很明顯的矛盾點。

——李雪陵自高中時期與家人決裂,生活費都是自己出,更是到死訊傳來都未曾回國,怎麼會路過鬆鶴園?還和朋友一起?

李雪聞想起了謝崇森給他看的三張飛機票,他隨即又搖頭,不敢去細想。

是白靈的話提醒了李雪聞:李雪陵雖不懂風水玄學,仍出身李家,不會對墓園這麼大反應。

這又推翻了剛才的“時間錯亂說”。

李雪聞的視線,顫顫巍巍的打到了桌上,早被遺忘的兩張A4紙上。

分/身。

那人……或許真是流言中說的“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普通人的自己,與朋友出門郊遊,陰差陽錯被白靈看到的自己。

白靈的記憶跨越一年或多年,同時在多重怪事爆發的今天揭開塵封,會是巧合嗎?

李雪聞突然想起,他方才毫不在意的把第二頁紙擱下,斷言這是血童教所作所為,白靈則說:“真的是血童教嗎?”

湘南有花家坐鎮,李雪聞這次態度強硬要去,兩人一鬼便次日乘飛機前往東北。

佘姐這兩日一直住在胡家,她和胡太奶是忘年交,沒查出胡天樂或胡天嶼在血童教事件中是否有參與,卻在閒聊中知道了歸海靖的一些往事。

歸海靖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已然離婚兩次。他結婚時沒通知過胡家,離婚還是他一個發小喝醉了說漏了嘴。他人最近活動在東南亞那邊,和一個越南女商人走的很近。那越南女商人據說也是天師世家出身,很有商業頭腦,生意很廣。

發的時候,還露出曖昧的笑“那女的長得好!麵相尤其旺夫!就不知道胡天靖能不能當這個夫了!哈哈……”

一車人臉色都不太好,提起越南、泰國,免不了想到小鬼、古曼童、佛牌之類,不能說是歪門邪道,總歸和華夏道法不同途,報應邪。

佘姐沒繼續這個話題:“我便查了查他發的那兩個名字,剛離婚的這個前妻,說來巧不巧,姓林,叫林芝漫。她三十多歲,輩分在林家不低,林麒鳴要喊她表嬸。不過她倒是沒能耐的,隻會看相,重點是,她名下有三所印刷廠,還有一個‘芝漫新影音傳媒工作室’,與許多小作坊有門道,極有可能是她那印製的血童教宣傳手冊。”

“她也有能耐把執天嶼送進娛樂圈,”白靈接上她的思路,“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也去接觸了胡天樂,後來不知為何選擇了胡天嶼。”

佘姐對白靈的話麵露詫異:“喲弟弟,士彆多日當刮目相看啊,你還真猜中了,我接下來就要說胡天樂的事兒了。”

白靈靦腆一笑:“我也不能總是當年的吳下阿蒙了。”

佘姐疼惜的捏捏他的小鼻子,繼續說:“胡天樂和胡天嶼說是表兄妹,其實算親兄妹——他們是一個母親生的。”

鄉野老林裡,多有難以啟齒的叔伯亂/倫之事,家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什麼眼界廉恥,都是湊活著過。他們這支旁支血緣太遠,已是普通鄉野村民了,也就餐桌上吹牛皮的時候會說說當年祖宗有鬼神之通。

“所以,胡天樂和胡天嶼均有天賦……”

“不知為何陰差陽錯的選擇了胡天嶼,”佘姐喝一口茶,“小姑娘記憶被人動過手腳,也對自己天賦懵懂無知,倒是僥幸逃過一劫。”

白靈回想一下,彆說,胡天樂除了一雙三角眼和胡天嶼不同,其餘五官確實是柔美般的胡天嶼。

幾人在客廳坐著,胡家高穹小磚樓二樓,顫顫巍巍下來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高眉高鼻,能看出年輕時英氣的北方美人長相,隻是人老了,脊椎不由年輕時候了,將戾氣與鋒芒彎下來,是個慈和的小老太太了。

她笑嗬嗬的招呼:“謝家老大,這麼高了!”

謝崇森從沙發上起身,敬重的點點頭:“奶奶,好久不見。”

胡太奶高興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她拄著拐杖,少說也要九十歲出頭了,行動卻利落,精神頭極好。她感慨的拍拍謝崇森的腰背:“上次見你,還是一年過年,彆人都穿棉襖,你一個毛衣,大家都說這孩子長大的有出息!真不錯。”

說著,小老太太眯著眼去看李雪聞:“這個是……哦喲,李家的小娃!”

佘姐把小老太太扶到沙發上坐下,小老太太唏噓萬分:“看著你氣色不錯,奶奶就放心了。你說世上都是什麼事兒哦!”

她沒有多提,眼睛投向了白靈。

那分明是柔和的老輩看小輩的眼神,白靈隻覺渾身緊繃,猶如踏入深夜沼澤的一瞬,泥沼內萬千毒蛇齊齊投來視線。

這原因或許是胡太奶身後之物——

一隻身形超過三米,蜷縮著肌肉爆脹的修長四肢,隨性而肆意的坐在客廳最中央的巨狐。

這巨狐手長腳長,狐首人身,全身無毛,遒勁的肌肉裸露在外,黑紅血色霧氣包裹全身。

白靈推測,“它”的年輕至少千歲,“它”的神情似慈和長輩,悠閒又隨意,一雙黑眼卻銳利而詭黠。

“它”正在一眨不眨的緊盯著白靈。

巨狐緩緩垂下無毛的腦袋,鼻尖幾乎要貼到白靈頭頂——

“你好香啊……”

那嗓音低沉沙啞,似乎是地獄傳來的低語。巨狐疑惑的抽抽鼻子,貼的更近,白靈一不小心動動頭,說不定就要碰到它的鼻尖了。

下一秒,巨狐的頭抬了回去。

胡太奶的出聲將白靈喚回了神:“這小朋友長得真討喜,奶奶我要有個這樣的小孫子就好了,哈哈哈。”

白靈也笑出一對小酒窩:“那我要有您這樣的奶奶就好啦。”

胡太奶非常喜歡嘴甜的小朋友,招呼傭人給他拿零食吃,白靈也不矯情,綠豆酥糕塞了一嘴。

胡太奶對歸海靖的態度,還流露出一絲袒護,佘姐給幾人打了眼色,本來此行目標也不再這,和胡太奶寒暄幾句,幾人便離開了。

胡太奶見白靈喜歡吃綠豆糕,特地讓廚師給他帶了一盒子回去。他拎著紅木小飯盒,乖乖的跟在哥哥們後麵,彆提多惹老人家喜歡了。

連帶著那巨狐客仙也對他十分感興趣,在他走出屋門之時,饒有興趣的跟上來:“小鬼,你是怎麼死的?”

“我也不知道,”白靈搖頭,“你能看出來嗎?”

巨狐若有所思,他猛地又湊近白靈脖頸吸了一口,好似他身上有什麼異香似的,神情迷戀。巨狐隨即放開白靈,盤踞在小老太太身後,隨意的晃晃細長尖爪,算是告彆。

他們前往郊瑰市警局。

近日事故多發,警局不得已將個彆見到□□之人保護起來,警方對此態度曖昧,不信邪之人覺得是這群人風聲鶴唳,在保護期間,也確是無人出事。

“胡太奶今年到底多大?”李雪聞忍不住好奇,“我怎麼記得前幾年就是她九十八大壽了?還是我記錯了?”

“沒記錯,”佘姐笑笑,“她早一百多歲了。百歲的生日可不敢過,過了老天把你收了,每年都是九十八生日。”

李雪聞了然的笑笑,沒再言語。

胡太奶是建國後最先一批的“相師”。

當時道上有“鬼相”,“金行”,她便是“鬼相”,代替活人與死人溝通。真假結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她不敢說自己有客仙,算作封建迷信,要被鬥。她便說自己腹中有“靈鴿”,學了全國各地方言,腹語算命。

“靈鴿”隔腹算命口齒不清,加一潤色,變成了神婆翻譯,可信度加倍了。最讓她驕傲頻頻在小輩裡說起的,是給一個老賭鬼“招魂”。

老賭鬼賭了一輩子,家裡日子過得緊,又趕上六幾年收成不好,老賭鬼兒子托胡太奶問問,是不是他父親有事。

胡太奶便說,你父親又在陰間賭了,欠了債換不上,鬼債主能讓你家安生嗎,趕緊燒錢還債。

胡太奶轉念一想,這些個愛賭的,一般都有自己的“愛具”,迷信讓自己逢賭必贏的棋牌,她便說,你父親還說,他要痛改前非,必須把生前的愛具托神婆帶走,行走四方時埋在七七四十九個方位,他才能徹底戒賭。

她這一問,果然問出東西了,老賭鬼還真有一副和田玉麻將,是他生前一場賭局從舊朝皇商那賭來的,專門告訴兒子好好保管,是傳家寶。

兒子不願意,胡太奶循循善誘:“你不把他牌散了,他繼續賭,三天兩頭欠債,你家日子繼續不好過!”

兒子一咬牙,真把和田玉麻將給了胡太奶。

那年鬨饑荒,胡太奶把玉麻將買了,胡家上下老小吃了半年飽飯,一個都沒餓死。

白靈聽得覺得好神奇,他見車子駛出胡家老宅許遠,才敢問:“胡太奶的客仙是什麼呀?說是狐狸也太壯了,倒像是人身子長了隻狐狸頭。”

他話音落下,車裡卻靜了。

白靈不知怎麼了,他看向後視鏡,隻看到佘姐麵無表情的一雙眼。

他瞬間意識到不對,朝謝崇森靠去:“佘……姐?”

卻靠了個空。

他脖子僵硬的轉到身邊,李雪聞坐在副駕駛,謝崇森一如既往的坐到他右手邊的,可右手邊,卻是一隻極大的,肌肉囚禁的長手。

他順著長手抬眼望上去,那隻無毛的狐狸臉,像人一樣笑的露出了兩排尖牙:“小鬼……你很好奇我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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