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儀式還沒結束,白靈隻能先自己動手。他小心翼翼的摸索女孩的口袋,摸出一個錢包來。幸運的是裡麵滿滿的證件,銀行卡、會員卡……找到了!
身份證上,三個大字刺痛了白靈的眼睛。
張以荷。
“是她!”
見執天嶼不明就裡,白靈迅速解釋:“她和她哥哥,張逸君,一直在和我們搶複活丹方用的材料。我們懷疑他們是血童教教眾,大概率想複活血童!”
執天嶼恍然大悟,隨即疑惑出聲:“這幾日血童教活動這麼頻繁,血童不是早已出世了嗎?而且我記得想要使用天蛇蛻骨,必須要一劑‘真龍骨血’作引,她單拿到天蛇蛻骨也沒用啊?”
白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剛想要說什麼,頓住了:“……等等,你怎麼知道天蛇蛻骨需要‘真龍骨血’作引?謝大佬把你留下,難道不是調查采訪墜亡案件嗎?”
言多口失了。
萬千思緒略過執天嶼腦海,他對上白靈疑惑而不諳世事的眼睛,沉了沉眸子:“我,我好歹是胡家人,對複活丹方的內容略有耳聞。”
白靈想了想說得過去,便沒多想。
他惡狠狠的瞪了一會兒昏迷的張以荷,指揮執天嶼找家夥把她綁了:“等大佬那邊結束,好好審問她。哼,可算逮到人了。……我這個釣魚執法不錯吧?”
執天嶼心想釣魚執法這個詞貌似不是這麼用的,可看著白靈驕傲挺起的小胸膛,又忍不住應和:“太強了,太可靠了,要不是你我還蒙在鼓裡呢。”
白靈對於執天嶼的彩虹屁十分滿意,並打了十分。
兩人蹲在畫廊下,就著林子裡奇特的枯葉香,有一波沒一波的聊起了往事。
執天嶼說,他最近事業不錯,上了一些熱門綜藝,每天過的都和做夢似的。當年他上學時,窩在被窩裡,用二百塊一個的山寨MP4看綜藝裡這群人演的電視劇,現在見到真人了,卻又覺得生活原來這樣虛幻。
白靈說,可不是嗎,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你會在做什麼,Life imitates art.我窩被窩裡打遊戲時,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參加佘姐那麼敬愛的胡太奶的葬禮。
唉。
儀式結束了。
沸沸揚揚的人聲自哀樂結束的一刻爆發,一些人肩靠肩從門口湧出來,麵上諂媚討好的笑讓人聯想不到上一分鐘他們在做什麼。
謝崇森和李雪聞是打頭出門的,謝崇森打量一番,鎖定了蹲坐畫廊角落的白靈,大步朝他走來。
他皺著眉,把白靈圍巾仔細裹緊了:“怎麼不去旁邊屋待著?這麼冷。”
“裡屋大家都很難過,我一個外人在那待著不是事兒,”白靈嘻嘻的笑著,又邀功,“你猜我抓住了誰,張以荷!就是紙人上寫名字那個。”
謝崇森神色一凜,蹲下身:“是她?”
“嗯,”白靈點頭,“她冒充執天嶼的妹妹胡天樂,見到我卻不認識我,直接暴露了。我用你給我加在‘牙’上的符水,把她偽裝逼退了。”
謝崇森揉揉他的小腦袋:“幫大忙了。”
白靈眯著眼傻樂。
李雪聞突兀出聲:“小白,我和崇哥詢問她些東西,你和執天嶼進去喝點熱水,彆感冒了。”
白靈一愣,剛要反駁我不會感冒,又聽謝崇森點頭:“我們用的法子不適合你看,進屋暖和暖和吧。”
白靈想說,你們也進屋啊,你們才會感冒的。又一想人多眼雜,長廊這邊冷冷清清的正好避人耳目,便拉著執天嶼進了大宅。
一進門,迎麵碰到佘姐和胡家管事的那個雍容女主人,叫做胡德玥,見到執天嶼,她客套疏離的點點頭:“天嶼來了。”
執天嶼淡淡的問了好,拉著白靈要往裡走,卻不料,佘姐攔住了白靈:“正好找你呢,胡姨……和我有事和你說。”
白靈一愣,指指自己:“我?”
執天嶼麵色不善起來,他對主家人一向沒什麼好感,不著痕跡的擋在白靈前麵:“您找他有什麼事?”
白靈也非常疑惑,他信任佘姐,但因為執天嶼被歸海靖坑的慘,對胡家人也沒好感,正要婉言拒絕,卻舌頭驟然一疼,腦海中沙啞聲響起:“答應她。”
艸!
“你乾嘛去啦!”白靈先發製人,“關鍵時刻找不著,求我辦事了立馬舔著臉和我說話,求求你當個人?”
巨狐反駁:“我不是人……”
“求求你像個人?我的意思是像人一樣要點face?”
巨狐很想問“肥死”是什麼意思,但經驗告訴他這詞絕對不是誇人的,識相的轉移話題:“胡德玥手上可能有當年的東西,你跟去聽聽,沒害處。”
白靈是一勸就聽的人嗎?
他是。他本就對“當年事”敏感,又處在對自己身份不清不楚急得要命的檔兒,想著佘姐在不會害他,便同意了。
當然,前提是……
“執天嶼是我朋友,讓他也跟著吧。”
胡德玥麵露遲疑,佘姐顯然站在白靈這一邊兒,含糊的擺擺手:“來吧來吧”。弄得胡德玥不好意思開口拒絕,隻得打頭走向裡屋。
穿過靈堂在的大廳,來到左翼偏廳,這兒停放著胡太奶的棺樞,帶著露水的百合花鋪滿整片黑木底,周圍長明燭台在牆角圍了一圈,靜靜的劈啪燃燒著,肅穆的白與跳躍的燭光倒映在光潔天花板上。
白靈輕輕雙手合十,為胡太奶禱告一句,隨即開門見山:“要說什麼?”
胡德玥踩著毛氈黑高跟鞋,慢慢的走到棺樞旁的小矮櫃裡,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黑色皮革本,遞給白靈。
“收拾遺物時找到的,”胡德玥疲倦的揉揉太陽穴,“裝在一個信封裡……寫著要給你。”
白靈疑惑的接過來,本子沉甸甸的,側頁泛黃,有一定年代了。輕輕翻開,紙張又薄又脆,讓人真怕一用力破了。裡麵夾了大小黑白照片、剪報,想必是主人生前很珍惜的記錄本。
他隨便翻開一頁,隻一瞥,便背後汗毛豎起。
一張黑白合照。
年輕美豔的胡太奶,與……“白靈”。
如果說荒村裡的幻境讓白靈有了預備,更讓人恐懼的,是黑白合照後緊貼著的彩色照片。
年老的胡太奶,與“白靈”。
照片似乎是在大學拍攝的,背景是匆匆來往的學生,陽光很盛,梧桐葉打下斑駁的金斑。胡太奶慈和的攬著“白靈”,“白靈”笑的陽光而靦腆。
照片背後一行鋼筆字“2008年,燕京”。
而白靈指尖顫抖的拿起照片,下麵是四五行鋼筆小字。
“我終於找到他了。
“我這兩日聽著屋簷上烏鴉嘶鳴,反複睡不著覺……舊日之事該要做個了斷了。
“我冥冥中覺得,老天爺遲遲不收我,總歸是有說法的。這一切鬨劇的終結,或許隻在一念之差。
“我必須說服他們。
“他們一定會同意我的計劃……是我對不起他們。”
往後便是一些陣法、符篆之類,用鋼筆龍飛鳳舞的寫著,興許是草稿。白靈粗略的翻著,翻到了下一張照片。
冬日暖陽,這樣好的天氣,上相的人們卻無一人有笑容。
年老的胡太奶、一隊夫婦,竟然還有年輕的李雪聞,或者是李雪陵。
毛骨悚然的矛盾感縈繞在處處細節中,與其說是旅遊合照,倒不如說是“慷慨赴死”前的留念。
背景能看出是馬路邊,可能是高速公路,遠處茂密的鬆樹林烏壓壓一片,鬆林前有一些破敗的鐵柵欄,深陷在瘋長的灌木叢裡若隱若現,白靈越看越覺得眼熟,他將照片拿起,仔仔細細的打探去——是鬆鶴園!
就算化成灰,白靈也不會忘記靠近門口的“賽諸葛”的墓碑的模樣!背陰處長了許多青苔,遠遠看去像女人的側臉!
而照片後的鋼筆小注,則是……
“2012年12月,原戊青方墓一行”。
白靈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