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解申請專利的事嗎?我們一起去申請一個?”她熱情地發出邀請。
“你申請吧。我不用了。”安東尼奧又剪了段鐵絲做出了一枚新的回形針,試圖再做一點改進。
“會有專利費的!你真不要嗎?”喬伊很吃驚。
“麻煩。”
安東尼奧試著把最裡圈的鐵絲捏成一個尖,又搖了搖頭,把它恢複成圓頭,皺眉道:“還是需要手動掰開,不夠方便。”
喬伊簡直控製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了。光乾活不吃草,這是什麼品種的神仙小肥羊喲!
她湊過去,“如果要讓紙張更容易塞進去的話,可以……”
“三維空間!”安東尼奧突然說道,“就像建築的想象一樣。”
他一抬手,把最裡圈的鐵絲往外折了一個角度。完美。
這樣,最裡側用來固定紙張正麵的內圈就和外圈不在一個平麵上了。翹起的圓頭又形成另一個夾角,剛好可以讓紙張順利滑入,而不需要使勁把紙張從內外圈之間的狹縫裡塞進去。
喬伊默默地收回原本想要提建議的心思,重新坐回凳子上。
大佬簡直就像是一個衝天炮,她隻要把最開始的引線點著,人家自己就能炸出漫天煙花。人和人真的不一樣。
她喝了一口咖啡,再次從交疊的刻度尺和量角器底下抽出安東尼奧的作業,懷著學習古籍的神聖心態開始認認真真翻看畫稿。
其實大部分都畫得很潦草,可以看出作者要麼沒什麼耐心,要麼有嚴重的拖延症,都是匆匆忙忙畫出來的。
但翻著翻著,大膽的構想和線條還是讓喬伊再次確認——這絕對是年輕版大師無誤。
她甚至看到了和巴特羅之家的深海天井差不多的設計——那份作業被胡裡奧教授打了滿分。
好極了。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她之前確實擔心過自己怕不是撿了個假貨回來。
喬伊不自覺地脊背越坐越直,甚至有點想跪著看。
她抿了一口咖啡,又翻到下一張,忽然疑惑地擰了擰眉,忍不住湊近去看。
畫上貼了張紙條:“12月20日達戈教授作業”,底下寫著作業主題。
這幅草圖畫的是女王的加冕儀式,大主教高高舉起王冠,為跪在神台台階上的女王加冕。
從大主教璀璨奪目的法冠、金銀線織出精致花紋的華美長袍,到圍觀的眾多貴族、大臣和神職人員各異的神態,無不描繪得栩栩如生。
連人群背後的玫瑰花窗都塗抹著絢麗的色彩,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聖家族教堂親眼所見的夢幻場景。
喬伊忍不住開口:“安東尼奧,我有個問題。”
安東尼奧還在繼續研究回形針:“怎麼?”
“為什麼12月20日達戈教授這個作業要求是‘塞維利亞大教堂祭壇下台階的設計方案’,你卻畫了這個——”
“加冕儀式?”
安東尼奧頭也不抬,理所當然道,“那是教堂的台階,又不是隨便什麼台階。不畫出整體的布局,怎麼能讓台階完美地融入整體結構呢?”
這話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是,“那為什麼還畫了這麼多人?”
最匪夷所思的,還是把女王加冕儀式畫了出來!
“為了營造氛圍。”輕描淡寫。
喬伊:“……”行吧。
她繼續往後翻。沒翻幾張,忍不住又對“3月20日達戈教授作業”那張圖露出了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
“……那你為什麼在3月20日這份作業裡,把其它部分都去掉,又把台階的部分交了上去?”
“啊,你問了和達戈教授一樣的問題,”安東尼奧終於抬起頭來。他勾勾唇角,一個理所當然的微笑。
“因為女王已經退位了啊。”
喬伊:“……”
她忍不住伸手拿起咖啡啜飲一口,借此掩飾自己抽搐的嘴角。她突然對達戈教授產生了深深的同情和敬佩。
如果她是這門課的教授,喬伊心道,她恐怕會垂死病中驚坐起,然後把零分拍在他臉上。比起她,達戈教授似乎已經很溫柔了。果然是當校長的人。
這可不行。雖然大佬有天賦,但學校教育還是成才的基石。
她深深感到,拯救迷途少年,任重道遠。
喬伊又讓安東尼奧給她講了講作品集裡幾個有意思的設計,隨後便邀請他先來看看自己的房子,為正式著手改建做準備。
“沒問題。”安東尼奧說,“現在就可以。”
這棟公寓樓正處在拉瓦爾區的北側,街巷狹窄,馬車無法通行。要先走一段小巷才能到玻璃大街找到馬車。
喬伊饒有興趣地一路走一路左顧右盼,路邊的小店裡在賣蜂蜜,顏色從金黃到橙紅應有儘有,店主很有情調地將它們按顏色漸變排列,色彩和諧美麗。就連水果店也按照顏色擺成了彩虹色的貨攤,令人食指大動。
這可真是有情調的城市,怪不得出了好幾位藝術領域的大師。她記得,畢加索也是巴塞羅那的吧?
晌午時分,西班牙人都在睡午覺,街上行人寥寥。兩人拐進了有一條沒人的小巷子。
就在這時,喬伊聽見了十分輕微的“哢噠”一聲響。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但某種熟悉的不安一下子讓她汗毛直豎,下意識地回頭。
身邊的少年抬起手來,一把按住了她頭上的帽子,低聲道:“彆回頭。”
喬伊一個激靈,下意識往他身邊靠了靠。
她想起來了——那個“哢噠”的聲音,她在電影裡聽過。
是槍拉開保險的聲音。
不知何時,日光被兩邊的樓房和圍牆擋得嚴嚴實實。一絲陰冷的風穿過小巷,兩邊樓房陽台上茂密的紫藤蘿垂下觸手般的陰影,緩慢地搖曳,卻寂靜無聲。
少年冷靜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昨天跟蹤你的人就在後麵。”
作者有話要說:補一個明:高迪本人其實是說加泰羅尼亞語的,但為了方便起見,默認文中出現的西班牙人都說西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