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卡洛斯為什麼覺得阿方索會回國來找她,但喬伊憑著自己對西班牙曆史不多的了解,模糊記得西班牙在十九世紀末之後的王室血脈是從一位叫阿方索的國王那裡傳下來的。阿方索十二世,還是十三世來著?
如果是十二世的話,那就是玫瑰公主的親弟弟。
在公主的記憶裡,阿方索是個很乖的小男孩兒,一頭軟軟的卷曲黑發,長得既不像女王,也不像女王的丈夫。再加上女王的丈夫是個著名的同性戀,馬德裡紛紛傳言說他其實是女王和近衛軍長官恩裡克·普伊戈的私生子。
小阿方索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但背後卻對他的身世指指點點。光榮革命發生時,他才十一歲。
十一歲!
在喬伊本來的時代,十一歲的孩子還在無憂無慮的小學跟父母爭奪玩遊戲的權利,而小阿方索已經被人戳了十一年脊梁骨,又在混亂中跌跌撞撞地逃離這個他本來注定要繼承的國家,奔向惶恐而未知的命運。
真是個可憐的小孩。
如果他真能找到自己就好了。喬伊歎口氣,接著往下看。
“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表示,阿方索王子在與伊莎貝拉二世爭吵後已隻身離開法蘭西。”
“曾經在王子身邊服飾的宮女蘇利文接受本報采訪稱,阿方索王子很有可能會回到國內。”
“有多名熱心國民向本報提供線索稱,在安達盧西亞、加泰羅尼亞、加利西亞等多地見過疑似王子本人的少年。”
喬伊:……這三個地方分彆位於西班牙的南端、東北和西北角,她這便宜弟弟什麼時候掌握了分.身術?
想搞大新聞,也得長點腦子。
“本報記者加西亞分析走訪認為,阿方索王子很有可能和其姐姐玫瑰公主在一起。不久前我們已有報道,據傳玫瑰公主已秘密回國,隱姓埋名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有多人證實,阿方索王子自幼時起便與玫瑰公主最為親近,五年前光榮革命後,兩人就此失散。”
“此前有讀者來信提出異議,認為玫瑰公主沒有任何謀生能力,而且習慣了奢靡浪蕩的生活,如果離開王室,就算能活下來,恐怕也隻有淪落風塵這一條路。她不可能獨自回國。”
喬伊:“……”我謝謝您啊。
她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身份。
看來玫瑰公主對自己在大眾眼中的形象沒有絲毫自知之明。在她的記憶裡,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公主,王室的明珠,民眾的小天使。
淪落風塵的天使,那就是墮天使嗎?喬伊惡趣味地想道,如果這裡的人知道了她身上發生的事,恐怕會把她當做撒旦本身吧。
“不過本報記者大膽猜想,說不定公主名下有些秘密資產,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周圍的人從來不知道屋主的身份。比如說鬨鬼的凶宅。”
“順帶提一句,據小道消息稱,阿方索王子很小便表現出了對恐怖事物異乎尋常的承受能力,甚至是迷戀。所以,他為什麼不可能被玫瑰公主養在鬼屋裡呢?”
“第四頁封底文章,帶您起底這位王位呼聲最高的小王子的成長之謎,並告訴您小王子此刻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蒙特惠奇城堡!”
站在蒙特惠奇山頂,莫雷諾張開雙手,迎著海風向麵前的少年少女展示身後的城堡,“雖然之前死過一些人,但您可以這麼想,幽深鬨鬼的古堡,多麼神秘!多麼有趣!就連阿方索王子都喜歡呢!”
“你們看報紙了吧?哈哈哈哈——”莫雷諾誇張地笑道,試圖用以毒攻毒的方式驅散可能的買家對這個血腥之地的抵觸心理。
喬伊:……頭一次見到如此清新自然不做作的賣家。
如果莫雷諾對每一位潛在買家都是這樣推介的,那蒙特惠奇山能賣得出去才有鬼了。
此時已是舞會的第二天,她如約和自己的建築師一起來到了蒙特惠奇山上。
海風混雜了野花溫暖的馨香,吹來地中海生機勃勃的氣息。喬伊一手按住寬大的白色帽簷,望向遠處群山環抱的巴塞羅那城區。
從五十年代建築師塞爾達的規劃一直建設到現在,城區已呈現出了熟悉的模樣。熟悉得……就像是自己來的時代。
喬伊往旁邊走了幾步,再度抬頭望去。
就是這裡。那年她坐在這裡,拿著畫板和馬克筆,一筆筆描摹巴塞羅那宛如遍地野花盛開一般的城區。那時她從未想到,自己竟會有一天,以這樣的方式來到這裡。
“巴塞羅那真美啊。您說呢?”莫雷諾喃喃道。
“誰說不是呢。”喬伊的右手不自覺地畫了一道,沿著那條對角線大道的方向,筆直地穿過城區的對角線。就像是再次畫下當年那幅寫生中的果斷一筆。
她記得當時自己用光了橙色、紅色和黃色。巴塞羅那是一座暖色調的城市,鱗次櫛比的房屋或多或少地沾染著太陽的溫暖色彩,就像這座城市的人。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安東尼奧微微皺著眉頭,“感覺沒什麼起伏,就像少了個靈魂。”
喬伊忽然愣了愣。
她想起來了。確實少了點什麼。
她忍不住笑起來。眼前的風景和一個多世紀後幾乎一模一樣,唯獨少了一個最顯眼的地標。
那座地標,叫做聖家族大教堂。
而它未來的設計師,此刻就頂著一頭海風吹得亂糟糟的棕發,站在自己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喬伊:摩多摩多!
感謝餘昧和李小雋小可愛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