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和記憶裡畫麵重合的畫麵,喬伊心頭忽然湧上一種荒謬的悲哀。
女孩子們在歡樂地跳舞。她們知不知道,一百多年後,她們不需要丈夫的簽字就可以簽訂合同?
她們知不知道,將來女孩子也可以和男孩子一樣上學,學習建築、航空、材料等等一切男性霸占的領域,可以成為頂尖的科學家,可以成為改變曆史的人物?
她們不知道。但她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眼睛閃閃發亮,裡麵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這是蓬勃生長的19世紀末,巴塞羅那日新月異。她們近乎直覺地相信,明天一定會更好。
回望曆史,一切都像是必然的趨勢。然而,身處錯綜複雜的曆史洪流之中,幾乎沒有人能看清未來的方向。
就像是此刻的巴塞羅那,沒有人相信,未來女性能做到那麼多“隻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無論他們相信與否,她們終將衝破數千年的枷鎖,向世界、向時間證明自己的力量和價值。
喬伊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踏進了燦爛的陽光裡。
曆史的鐘麵在沉默地盤旋。
而她此刻,就站在指針之上。
……
“安東尼奧,這是你的第一個作品,你得為它負責。估計你也不想拆掉——我也不想。裝幾個支撐柱就可以。”
“我現在更應該做的,是去查出到底誰在恐嚇你,然後讓他們付出代價。”安東尼奧眉眼微冷。
“你要怎麼查?查出來又怎麼樣?衝上門去,往他們門上也潑一桶紅油漆?——人不能對跳蚤以牙還牙。”
暈血真是討
厭。其實不過是一桶紅油漆和一隻死老鼠而已,危險性不大,傷害性卻極強。
喬伊盯住少年的眼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鬥。那件事是衝我來的,我已經有辦法對付了。但你呢?你自己的麻煩可還沒過去。”
安東尼奧想起那個通知,冷冷道:“我的作品,不容彆人指手畫腳。”
“所以,你自己來設計立柱啊!安東尼奧,等到將來功成名就,你就可以隨心所欲設計作品了。但現在你隻是個還沒資格主持項目的學生。”
“說實在的,古埃爾伯爵被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都沒有生氣,已經是萬幸。而且,雖然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大人物是誰,但多虧了他,你隻要限期內完成要求,就可以恢複建築師資格了。”
安東尼奧聳聳肩。其實他也並不是那麼在意巴塞羅那的建築師資格。世界那麼大,又不是隻有一座城市。
“那些人故意惡心你,最想要的就是你自己退出,從此再也不踏入巴塞羅那建築圈。你要放棄了,那才是遂了他們的意。”
喬伊氣勢洶洶,“你還答應了要做我的房子的建築師呢!要是就因為這點破事食言,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安東尼奧深深地望進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裡,沉默許久。
“好吧。為了你,我會讓步。”
……
說是讓步,年輕的建築師其實還在賭氣——他真的試圖把那張送到他手上的通知書嵌到屋頂最高處,最後被古埃爾伯爵委婉勸阻了下來。
喬伊知道這件事後,簡直想暴揍他一頓。這是人家的房子!請某人有一點乙方的自覺好不好!
但無論如何,原本的設計又要改了。
這一次,安東尼奧卻不像他原來說的那樣全憑直覺現場改,他回到自己那個亂七八糟的工作室,把堆成小山的書翻得更亂了,整日寫寫畫畫。
自從上次潑漆門事件後,喬伊就暫時搬出了那幢房子裡。她乾脆在安東尼奧的工作室旁邊租了一套公寓,然後驚訝地發現公寓的高層竟然沒有自來水。認真的嗎?巴斯德幾年前就證明細菌的存在了。
看來,這些老房子確實很有改建的必要。
於是,艾達多了一項任務——每天燒水。很快,公寓裡的住
客們就都知道,新來了一位特彆“愛喝熱水”的古怪鄰居。
帕斯卡和修恩還是沒有回來。喬伊托約瑟夫幫忙查恐嚇她的人,他知道之後氣得不輕,表示一定會幫她出出這口惡氣。
“居然欺負到我的合夥人頭上來了!當我們巴特羅家族是空氣嗎?”金發少年惡狠狠地賭咒發誓。
雖然經過了那一場驚嚇,但喬伊的回形針生產其實還是十分順利。訂單如雪花般飛來。
茶包的試驗也基本進入了最後階段。她所選定的棉袋穿線、放茶葉渣的最佳組合,可以在口感、便利和價格上達成最優的平衡。
喬伊想著,等最近投入的這一波回形針生產繪本,就可以開始準備嘗試把茶包投入市場了。
就在她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約瑟夫出現在她的新公寓,告訴她之前往她門上潑漆的人找到了。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壞消息。
“有好幾家工廠也開始生產售賣回形針了,”約瑟夫擰著眉道,“他們定價比我們更低,搶了不少單子。喬伊,你沒把專利賣給我,但應該還是注冊了的吧?我們要不要起訴他們?”
喬伊用手指撚了撚自己最終定下設計的茶包。很柔軟。
輕輕晃一晃,能聽見裡麵細碎的窸窣聲。
她淡淡地勾起唇角。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