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嗎?”喬伊把弟弟從地上拉起來,氣不打一處來。
“早跟你說了不許動這些東西!很危險!”
“痛。”阿方索老實地點點頭,又猶豫地看了看指尖,“但還感覺麻麻的……竟然有點欲罷不能。”
喬伊:……青少年生命安全科學教育,刻不容緩。
“阿方索,你聽好了。這叫做電——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量。它可以像蒸汽一樣推動機器運轉,這個叫機械能;也可以通過電流發熱加熱金屬,轉化成熱或者光,或者其他你需要的能量。”
“它會成為下一個時代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力量。但正因為它的強大,它也具有很大的危險性。我這個電池組電壓並不高,要是真正應用中的電源,你可能已經沒命了!”
說到這裡,一道光忽然劃過喬伊的腦海。
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仿佛有什麼呼之欲出。
她的思路忽然被敲門聲打斷了。
“阿方索殿下,馬德裡來人找您。說是受卡斯蒂略大人所托。”是帕斯卡的聲音。
“卡斯蒂略?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好的,我馬上來。”阿方索感覺還有點頭暈眼花,扶著桌子走了出去。
喬伊看著他的背影,捏了把汗。還好,這是她查閱了伏特的實驗記錄,加上自己僅剩的一點電學知識做出來的液體電池組,電壓不高,問題不大。
在這個不存在乾電池的時代,一個裝著稀硫酸的高筒缸裡整齊疊放的銅板和鋅板,就構成了她的電池組。最初伏特用的是銀和鋅,但喬伊選擇了勤儉節約版。
“殿下,您也有一個口信。”帕斯卡送走了阿方索,繼續對喬伊說。
“誰的?”
“建築學校的玻阿巴·阿巴斯先生。他說,如果您有需求,他對接手您的房子改建很有興趣。”
“等下,怎麼突然就來了個玻阿巴?……稍等我理一理思路。”沒頭沒尾,喬伊一時有些混亂。
“您這幾天確實事情太多了,忙得晝夜顛倒,不記得也正常。”
帕斯卡微笑道,“前天,工地上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沿著市政廳劃的那條線,把柱子上的平麵削完了。昨天驗收通過,可以繼續施工。”
哦,是有這麼回事。喬伊敲敲腦袋,她這幾天滿腦子羊羊羊,都快忘記自己的房子還在改建了。
不過也沒事。最近總是下雨,為了安全起見,工地遇到大雨本身就會停工,並沒有耽誤多少工期。
喬伊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某個好幾天沒見的人:“玻阿巴的口信,安東尼奧知不知道?他有什麼反應?”
“這個……我也不確定。不過,高迪先生之前幾天都沒有出現,但今天早上又去工地上了。據工頭說,他一言不發地圍著那個切了平麵的柱子轉了好幾圈,後來就又開始指揮工人把磚塊壘到他要求的地方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喬伊勾起一個了然的笑容。
她就知道。他肯定會回來的。
誰能不愛巴特羅之家呢?何況是這個作品的設計者本人。那個瑰麗的靈魂已經在他心裡紮了根,還沒有看到它變成現實中的一座建築,他肯定不想放棄。
“喵——”紫牙烏的小鼻子從虛掩的門邊鬼鬼祟祟探出來,然後伸出爪子,把門給推開了一條縫。軟得一攤泥一般的黑貓擺出一個扭曲的柔順姿勢,哧溜鑽了進來。
“紫牙烏?這兒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喬伊伸手去抱它。
對人來說隻意味著劇痛和眩暈的電流,對小小的一隻貓來說可能就是致命的了。對紫牙烏來說,這個實驗室裡到處都是危險。
當然,會打碎瓶瓶罐罐的貓對實驗室來說也很危險。
但紫牙烏看到主人伸手去抱它,一扭腰轉身就輕快地跑了起來。小碎步跑了沒幾步,又轉回頭來,“喵——”
這是要她跟上的意思嗎?喬伊疑惑地想。
可彆又有什麼禮物要送給她。
“帕斯卡,紫牙烏現在不玩死鳥了對嗎?”她有些不放心,要再向管家先生確認一下。
紫牙烏當初的見麵禮實在是給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殿下放心好了。”帕斯卡微笑起來,“紫牙烏大概隻是想帶您去高迪先生的工作室——您已經很久沒去了。”
喬伊確實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過安東尼奧的工作室了,雖然它就在隔壁。
此前,因為喬伊時常去串門,安東尼奧甚至養成了不關門的習慣。但自從兩人在削不削柱子上鬨矛盾冷戰以來,他就把門虛掩上了——因為紫牙烏時不時要溜過去視察自己的領地,如果沒開門就會撓門喵喵喵,直叫得鄰居探頭出來看發生了什麼,所以懶得麻煩的安東尼奧即使要表明態度,也還是給貓咪留了個門。
事實證明帕斯卡說的沒錯。紫牙烏跑幾步便回頭對喬伊“喵”一聲,最後帶她進了安東尼奧的工作室。
貓咪像剛才擠進喬伊的實驗室一樣,身子一扭就鑽了進去,順便後腿一蹬把門給踹開了。
在一片狼藉中,紫牙烏輕車熟路地遊走,靈巧地避開了所有尖銳和易碎的東西,一眨眼的功夫就沿著書堆一直攀上了最高的架子頂端,懶洋洋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那上麵的小碟子——此時,小碟子裡隻剩最後一絲雞胸肉了。
貓咪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又撥拉一下那絲雞胸肉,譴責地“喵”了一聲。
喬伊:“……”這麼沒出息的貓咪,誰家的?
那個位置那麼高,也不知道安東尼奧是怎麼把雞胸肉放上去的。她可辦不到。
而且,主人不在,擅闖人家的房間,似乎不大好。
喬伊這麼想著,打算離開了。吃裡扒外的臭東西,找你的建築師主人要吃的吧。
但她的目光隨著轉身快速掃過工作台,腳步頓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那是什麼?
心中道德的小天使和好奇的小惡魔交戰起來,喬伊很快就繳械投降了——我看一眼,就一眼。
湊到跟前便可以看到,桌麵上攤開的圖紙上畫著很多條曲線——喬伊一看就明白,這是拋物線的軌跡。
隻是這被拋的東西,是很多隻羊。
畫麵的邊緣還草草畫了電車的車頭,底下標了速度以及風速。數十隻羊在紙上飛出各種曲率的拋物線,作畫的人甚至還頗為無聊地畫出了每隻羊落地時斷頭斷腿的簡筆畫。
喬伊若有所思,目光移到旁邊堆起來的資料和書籍。
《不明死因奇談》《山羊疫病大全》《詛咒之術》《動力學》《世界未解之謎》,五花八門。《冬季山羊飼養手冊》和富蘭克林的《電學實驗集》疊在一起。
喬伊吃了一驚。沒理解錯的話,安東尼奧這是在研究電車死羊的案子嗎?而且似乎還對她的電燈實驗感興趣。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忽然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不好!
喬伊飛速轉身,向門外走去。
來不及了!
她疾步走到門口時,另一個人影正好也出現在了門口。喬伊差點沒刹住車,在即將栽到那人身上的時刻,被一隻手扶了一把。她這才穩住腳步。
……這就有點尷尬了。
安東尼奧比她高不少,站在門口時把她的光擋得嚴嚴實實。喬伊在他投下的陰影裡,逆著光飛速抬眼暼了一眼,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費爾南德斯小姐,您來我的工作室有什麼事嗎?”安東尼奧淡淡地問道。
喬伊心虛地垂下眼,這才注意到穿著白襯衫的建築師手上拎著一塊雞胸肉。
她靈機一動:“噢,既然你買雞胸肉回來,那我就不管了。剛才紫牙烏喵喵叫著把我帶過來,結果我來了一看,原來是它餓了,正要去給它找吃的呢。”
上帝啊,她摸著良心發誓,絕對沒有說一句假話。
“原來是這樣。”安東尼奧沒有再問什麼,讓開了一條路。
就這?喬伊有點不敢相信。
嘿,壞脾氣建築師轉型了。居然不貧嘴了。
她還沒抬腿離開,身旁傳來毫無波瀾的聲音:“也是。您本來就不該在這裡,而應該在玻阿巴的工作室。”
嗯?喬伊聞出了點彆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