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以藝術之名(1 / 2)

鮮花盛開的街道儘頭傳來人聲鼎沸的喧嘩聲,一個小男孩抱著球瘋跑,低著頭一口氣衝到了拐角處。

馬路邊上坐著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一見他都抬起頭來。

瘋跑過來的小家夥氣喘籲籲地大聲控訴:“帕克,他們又來了!那座房子麵前擠得水泄不通。今天又不能去那裡踢球啦。真討厭!”

靠在柵欄邊的寸頭小男孩擺擺手:“算啦算啦。畢竟是那位小姐的房子,當然會有很多人喜歡。我們換個地方踢球就好。”

帕克在心裡得意地想,他跟那位高貴的小姐說過話呢。

“啊?”旁邊幾個小男孩露出不服氣的神情:“憑什麼她蓋了新房子,我們就不能踢球了?不公平!”

“你們都聽好了,”帕克站起來,“那是費爾南德斯之家!是高貴的天使小姐住的地方!她又美麗,又聰明,又大方,我們要保護好她和她的房子!你們不也覺得那幢房子特彆好看嗎?”

“啊,那的確是很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長成那樣的房子。”一個高瘦的男孩撓了撓頭。

“那個切掉一半的柱子上寫的話也很好玩!哈哈哈哈哈。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在前麵豎了一個小雕像擋住了。原來那樣多好,我覺得特彆解氣!這是一座向市政廳示威的房子!”

“嘿嘿,窗戶那麼漂亮,我實在是很想一腳把球踢進去,砸碎玻璃進屋裡看看。”年紀小一些卻以調皮搗蛋聞名的雷歐吐了吐舌頭。

帕克敲在他腦袋上:“不許搞破壞!忘了你上次踢球砸碎人家窗戶,人家找上門來的時候你被你爸媽揍成什麼樣啦?”

“哦……”雷歐縮了縮脖子。

“好了,我們走吧。蘭布拉大街東區隊上次輸給我們不服氣,說下次一定會打敗我們呢。聽說今天他們就在斜街上踢球,走,我們去砸場子。”

小男孩們嬉笑打鬨的身影向街道的一邊儘頭遠去,而街道另一側的儘頭確實如他們所說,密密麻麻圍了許多人。

裡側模樣十分專業在記錄的,是加泰羅尼亞青年建築大賽的評委。而外側則大多數是看熱鬨的鄰居和行人。

“這……真不知該說什麼好。”站在費爾南德斯之家麵前,評委們露出了難以描述的表情。

“這樣的建築真的能在現實中存在嗎?”有人喃喃道。

“這就是現實,朋友。不然我們都要懷疑自己的存在了。”旁觀者中有人打趣道。

巴塞羅那建築學校的校長達戈教授也是特約評委之一。他看著麵前的房子,又拿起眼睛仔仔細細看了好幾回手中的參賽作品材料,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臉色鐵青。

“我的上帝啊!”約瑟夫站在街道對麵,誇張地感歎道,“這是人類能擁有的建築嗎!真恨我不是個大作家,人家能給報紙寫評論引來全國的目光,而我隻能說——我也想要!”

他熱切地轉向喬伊:“高貴的、尊敬的、無與倫比的小荷花,你現在缺不缺錢?把房子賣給我吧!賣給我好不好!”

喬伊頗有深意地笑笑:“不賣。不缺錢。”

……嗬嗬,剛賺了一百萬比塞塔,一點都不缺。

“啊。”約瑟夫滿臉掩飾不住的失望,“哎,我跟你說,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天使跟我說,這座房子原本應該是我的……”

“來來來,姐姐請你吃飯,等搬進新家,就第一時間請你來做客。”喬伊趕緊把他拖走了。

不說她都忘了,她麵對約瑟夫還有種鳩占鵲巢的愧疚呢。

兩人經過街角,正聽見幾位行人的感歎:“不愧是阿巴斯先生的兒子。這對父子一定會載入巴塞羅那的史冊吧!”

約瑟夫一下子想起什麼:“對了,我之前聽說就覺得奇怪,還想問你來著。我記得你不是說你的建築師是那位,叫什麼來著,高迪……?怎麼又變成小阿巴斯了?”

“這事你就彆管啦,以後會知道的。”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到時候可記得捧穩手上的瓜,彆踩到西瓜皮閃了腰。

至於那個已經進入她黑名單的始作俑者?

已經被她關進小黑屋裡,不設計完玫瑰家的房子就不給休假。

喬伊在打理完那幢房子的購置相關手續後,第一時間找來安東尼奧,毫無人道主義精神地哄騙他簽訂了有法律約束效力的合同,規定了嚴苛的交稿期限。

是時候讓象牙塔裡毫無社會經驗的他認識到,不設防的信任是一個多麼不靠譜的東西了。

正如他讓她意識到的那樣。

來啊,互相傷害啊!

費爾南德斯之家自從展現出完整效果的雛形開始,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目光。如今,終於到了一錘定音的時刻。

然而,作品終審現場,其它的獎項都已基本商定,唯有冠軍作品引發了激烈的爭論。

“我話就擺在這兒了,我不讚成給這個作品第一。”

建築大賽的主評委,德高望重的老建築家弗朗西斯科冷著臉說,“雖然有一定創新的才氣,但它代表了一種低俗、怪異、嘩眾取寵的審美,絕對不是我們想要鼓勵的建築風格。這是對年輕人的導向問題,不該讓他們錯誤地追捧這種浮誇風氣。”

“沒錯。公眾隻會關注噱頭,它長得這麼醜,大家難道都瞎了嗎?居然還有報紙說冠軍沒有懸念,還說是評審團成員說的!”另一個臉色通紅的老建築師更加激動,“我們中間難道出了一個叛徒嗎!誰說的?站出來!”

當然沒人站出來。

有人點頭附和道:“建築應該是高雅而奢華的藝術,不是小孩子搭積木。我們應當強調的是新古典主義的平衡與穩重,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品。看看這幢房子,上帝啊,一處直線都沒有!看起來搖搖欲墜。”

“而且,之前我們已經和巴塞羅那政府商定,如果這次巴塞羅那申辦世博會成功,比賽的冠軍會直接獲得場館的設計參與資格。世博會可是要麵對全世界的,我們不能丟臉丟到全世界麵前!”

“達戈先生,你不說幾句嗎?”有人忽然想起了建築學校的校長。雖然他本人並沒有太多作品,但一座聖保羅醫院已經足以使他在加泰羅尼亞建築界站穩腳跟,何況他的學校正在源源不斷地輸出青年英才。

達戈先生大概因為是做老師的緣故,往常一向熱衷於在各種評審現場長篇大論地講課。今天他卻一言不發,很不尋常。

達戈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的嘴唇抿緊又鬆開,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某些年輕人該得到教訓。”

“但是……”終於有人覺得不能不說話了,小心翼翼地插嘴,“各位,這畢竟是阿巴斯先生的兒子啊。”

弗朗西斯科不悅地皺起眉:“阿巴斯又怎麼了?他又不是評審團的成員,他也不是上帝。你就這麼怕他?”

在場許多人不做聲,但心裡卻在嘀咕。

你這個老頭已經賺夠了設計費,現在在鄉下彆墅養老,當然不怕阿巴斯。但我們還想在加泰羅尼亞特彆是巴塞羅那吃飯的,如果這事讓阿巴斯知道,我們在這個圈子裡還混不混啦。

另一人清了清嗓子:“各位,這畢竟是青年建築設計大賽。要是他們設計的建築都像我們老人一樣,那世界不就一成不變了?阿巴斯先生的設計最開始也是有過一些爭議的,但很快就成為新的潮流了。”

“對啊。大家連電燈都用上了,時代在變,何必跟幾塊石頭過不去?”說話的人勉力笑著想要活躍氣氛,同時在心裡感歎,阿巴斯先生果然捏準了評審團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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