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海底兩萬裡(1 / 2)

《海上風暴》熱烈而歡愉的旋律驟然響起。

層層迭起的洶湧海浪霍然展開。航船迎著暴雨擊碎波濤,仿佛無數隻白孔雀展開珍珠白的閃亮尾巴。潮濕而微鹹的海風撲麵而來,冰涼的水霧噴灑出彩虹。

水手們拉動船帆,在風暴之中唱響熱烈的生命之歌,飛速摩擦的琴弓與琴弦之間幾乎要濺出純金的燦爛火花。

這首小提琴協奏曲寫的是海上風暴,卻滿懷激情與希望——它歌唱的並非大海的凶險,而是浩蕩大洋的壯闊與人類無畏的勇氣。

站在費爾南德斯之家最高兩層走廊上的賓客們都驚呆了。

他們從未見過這種形式的沙龍。

乘坐電梯來到房子的頂層後,此刻所有人都圍在天井四周的走廊上,俯瞰一樓正在激情演奏的音樂家們。

薩拉薩蒂自然是小提琴獨奏,除他之外還有兩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一把大提琴、一把低音提琴——這樣的小型室內樂組合正好適合費爾南德斯之家。

維瓦爾第和薩拉薩蒂都是炫技派的小提琴家,而薩拉薩蒂當然不會滿足於一百多年前巴洛克式的旋律,即興加入了不少屬於他自己的華彩段落。

迸濺的音樂自下而上升騰,從最底層的純白、珍珠灰,到淺藍、海藍直至最上層的鈷藍瓷磚,仿佛一團團亮晶晶的泡沫自深海飛旋而上,回蕩在閃閃發光的湛藍海水之中。

大片的燦爛陽光則從頭頂透明的玻璃傾瀉而下,在每一片蕩漾的水紋玻璃上輕快地躍起,彙成四麵流光的瀑布。

“天啊……我這是真的登上了鸚鵡螺號嗎?”有人喃喃道。

費爾南德斯之家落成時,喬伊在大廳裡辦過舞會,但也僅限於二樓大廳。

今天來到這裡的大多數人,還從來沒有走到過這座奇妙房子的內部,更沒有見過這座深海般的天井。

他們從未想過,有著數世紀悠久傳統的沙龍居然還能有這樣奇妙的體驗。

“這樣夢幻的場景,我想都想不出來——但高迪先生居然能把它建出來,費爾南德斯小姐又居然能把它給安排成這樣美妙的組合!就像是走進了夢境。”一個穿著俏皮鵝黃色裙子的女孩挽著約瑟夫的手,驚歎道。

“是啊,同樣是大腦,我們的就隻會說‘bravo’!看看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約瑟夫哈哈笑道。

“不,是你隻會說‘bravo’。我可以寫一篇論文來讚頌這場沙龍,我們不一樣。”黃裙子女孩做了個鬼臉。

喬伊忍不住笑了。

其實當初她參觀巴特羅之家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感歎。

看看,同樣學建築,大佬可以建出這樣的房子,而你隻能在這樣的房子裡比彆人更快找到廁所。

“這位是?”她好奇地問約瑟夫。這個女孩她並不認識。

“哦對,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約瑟夫馬上熱情地拉著那個女孩湊過來,“布蘭卡·米拉。我的表妹。”

“費爾南德斯小姐,叫我布蘭卡就好!”米拉燦爛地一笑,親親熱熱與喬伊行了個貼臉禮。

米拉?喬伊的曆史名人雷達又動了動。

難道是那座著名的米拉之家的主人?

不對。那明明是位米拉先生,而且那座房子是高迪設計的最後一棟民宅,在原本的時間線上應該還要過三四十年。按照這個時間倒推,現在的米拉先生恐怕還是個小嬰兒。

不過,既姓米拉,又和巴特羅家有關係,這位米拉小姐大概率和後來的米拉先生是一個家族的。

好,四舍五入,又是安東尼奧的一個潛在客戶。

喬伊這樣想著,頓時綻放出無比親切的笑容:“叫我喬伊就好,不必客氣。”

“喬伊,你的裙子也太好看了!”布蘭卡的大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設計。”

喬伊笑起來:“謝謝你呀,布蘭卡。”

這一次,為了配合沙龍的主題,她訂做了一條地中海藍的長裙——最後效果出奇得好。

這條裙子沒有像一般的禮服那樣用鯨須撐起膨大的裙擺,甚至沒有過緊的收腰。

裙身隨著腰身自然地起伏,最後在膝蓋處收攏成魚尾狀。點綴著珍珠的閃色漸變綢緞蕩漾著水波,胸前銀白的魚形吊墜熠熠閃光。

“真的太美了。是哪位裁縫做的呀?”有更多的女士湊過來問。

“是蘭布拉大街43號的奧羅太太。她確實很不錯,我提出的設想都能一一實現。”

“哎呀,我也要去找她做這樣的裙子!”

“喬伊這一身裙子不錯,”文森特趴在三樓的窗戶上,瞧著底下熱鬨的人群,“特彆是站在湛藍的瓷磚前麵,就像是深海裡的美人魚。瑪麗,你說對不對——瑪麗?”

瑪麗回過神來:“啊,對。”

雖然沒聽到他說了什麼,但隻要說“對”就行了。

她又擺弄了一下手中那束鮮豔如火的石榴花,滿心疑惑。

早上起來就有了。這是誰放在她屋子門前的?

“啊,你看安東尼奧,”文森特指著被眾人簇擁著的建築師,滿臉羨慕,“他可真受歡迎——他一定幸福得要死了吧!”

看到那些人看安東尼奧的崇拜眼神,他都想學建築了。

可惜他討厭數學。

這句瑪麗聽見了。她用文森特聽不見的音量小聲嘟噥了一句:“並不。他已經遇到了藝術家所能遇到的最大災難——他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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