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地勢較高,火車行駛在懸崖邊,可以俯瞰繁忙的城市,看到那一座座淡藍色與明黃色的圓圓屋頂,橋梁高高低低地跨過藍色綢帶般的河流,雪白的大理石教堂掩映在大片的檸檬樹林中,成群的飛鳥繞著鐘樓飛翔。
眼前的景色無比開闊,喬伊心情也逐漸開朗起來。
說到底,不就是一個男人麼。
雖然確實有些難過,但世界這麼大,又不是隻有一個人。
還有很多很多的美好,很多很多的未知。
從未踏足的新世界啊,她來啦。
“你賭幾個金路易?”說笑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哪怕坐在隔間裡,也可以聽到車廂中央金路易嘩啦啦灑在賭台上清脆叮當的聲音,乘客們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熱烈的賭注。
還有幾人在大聲地聊天。那似乎是幾位既有見識,又十分想彰顯自己有見識的乘客,你一言我一語,從聖彼得大教堂的穹頂,說到熱那亞的玫瑰,再到直布羅陀以南的金字塔與維也納的多瑙河,連聲讚歎上帝的恩賜。
喬伊想了想,決定也去湊湊熱鬨。哪怕不說話,聽一聽第一手情報也好。
這是一列快車,從馬賽直達巴黎,又是頭等車廂,坐車的人非富即貴,說不定其中就有哪個人有個七拐八彎的人脈關係,能夠在即將到來的世博會申請中發揮作用。
端正心態,她是來出差的,要有工作的狀態。
不過,她萬萬沒想到,一看到鋪著綠毯的賭台時,她就驚訝地愣住了——
金路易在賭台的一角堆成了小山,還有一份手稿;而四個人坐在賭台的四邊……
正在劈裡啪啦地打麻將。
哦,酒神狄奧尼索斯。
這是怎樣的一種詭異的黑色幽默。
喬伊在心裡笑夠了,什麼都沒說,悄悄地走到一邊觀戰。
看起來,這場廝殺十分激烈。
“不可能的!我不會輸,不會輸……”
正對著她的是一個滿臉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大衣皺皺巴巴,似乎從來沒有熨過。他的臉漲得一片通紅,額上甚至有細密的汗珠,嘴裡嘟嘟噥噥地摸著牌,看起來形勢很不妙。
喬伊默默在心裡為他點了一支蠟——這位胡子大叔看起來是人菜癮又大的那種類型。對於麻將這種既需要運氣也需要計算的遊戲來說,心態崩了,那就很難贏了。
而在他下手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支著下巴,又圓又大的眼睛眯起壞笑的弧度,閃爍著狡黠的光芒:“怎麼,不吃嗎?”
他百無聊賴地捏起一塊桌子中央的牌,在賭台上叮叮敲了兩下:“先生,您要快一點——中國人打麻將的時候可是速度很快的,那些牌會發出像金翅雀一樣嘰嘰喳喳的叫聲。您這樣太慢啦!”
“彆催了,你這個壞小子!”胡子大叔抹了一把汗,“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那可是我攢了整整三個月的手稿!你看我這麼大年紀的,頭發都快掉成地中海了,才寫出這麼一份來。”
少年咧嘴一笑,得意地露出了虎牙:“契約精神,先生,我提請您注意!您可是已經把它作為賭注了,願賭服輸!”
好家夥。喬伊大概明白了,這位胡子大叔大約是個家,也不知道怎麼就被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少年給忽悠瘸了,居然把自己的稿子也拿來做賭注。
同情油然而生。
“我……我不要。”胡子大叔悻悻地放下了手。
“真不要?”虎牙少年歪著腦袋看他。
“不要!”胡子大叔一臉生無可戀。
“真遺憾——”虎牙少年一臉惋惜,然後變戲法似的突然一推自己的牌:“我和啦!凡爾納先生,不許食言哦!”
凡爾納:“???”
喬伊:“!!!”
她這才反應過來,迅速去看那份手稿——字跡十分潦草,但還是可以辨認出簡短的幾個單詞——《神秘島》。
喬伊一口氣沒喘上來。
“皮埃爾?”一位穿著深紫色綢裙的貴婦人就在這時出現在走廊邊緣,一看到少年就露出了“你果然在這裡”的生氣表情:“皮埃爾!你又不好好學習,隻知道玩!”
“隻工作不玩耍,聰明傑克也變傻。”皮埃爾做了個鬼臉,伸手飛快地掏走了那份《神秘島》。
貴婦人看起來氣得快要暈過去了。“噢,上帝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聽話的兒子……我需要嗅鹽……”
旁邊的乘客嚇得紛紛過去扶她,連連勸慰道:“男爵夫人,您彆生氣,這個年齡的男孩子,總免不了氣人的。”
哦,這是一位男爵夫人。喬伊在心裡默默地記下。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家族,有沒有名氣和影響力。
皮埃爾撇撇嘴:“母親,我早就跟你說了,其實你也應該多運動運動。這對你的身體會很有好處。”
男爵夫人像抽泣一樣長長地歎了一聲:“你們看,他整天說這些毫無教養的話,一點都不尊重女性!”
“皮埃爾?你怎麼能這樣對你母親頂嘴。”男爵也從走廊走了出來。
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黑亮的禮服一絲不苟,及肩的卷發又渲染出浪漫的氣質,整個人風度翩翩,讓人覺得他絕對是最典型那一類傳統法國人。
“哦,恕我直言,你真該好好管一管你家的小兒子,”大胡子的凡爾納極不客氣地開口,顯然與這位貴族男子十分熟稔。
“不然,我敢說你早晚會後悔的,顧拜旦男爵。”
作者有話要說: 奧運專屬surprise!一個半世紀以前的小顧拜旦發來賀電,祝賀我兔秒奪五金!衝!
(今天太燃了嗚嗚嗚嗚,所以一不小心……就晚了些orz)
致敬阿加莎的《羅傑疑案》。阿婆在書裡寫過好幾次麻將!
感謝我的賬號又雙叕不見了小天使的地雷,高考複習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