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喬伊！”
喬伊是在莫妮卡的推搡中醒來的。
“快說！你是不是已經拿下我們助教了？”莫妮卡激動的聲音在她旁邊上躥下跳,“昨晚是他送你回來的啊啊啊啊啊！還告訴我你半夜可能會吐，托我照看一下你，給你喝點熱粥……”
喬伊被她晃得暈頭轉向,目光這時才聚焦到莫妮卡手邊的外賣盒子，上書五個親切無比的漢字——
“潮汕砂鍋粥”。
喬伊：“……沒什麼，真沒什麼。”
她昨晚的記憶有些混亂,但她還記得自己一聽說玫瑰宮前流行戀人合影,就十分不給麵子地拒絕了安東尼奧。
不過,一想到這是安東尼奧買給她的砂鍋粥，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也不知道這是他跑哪一家華人餐廳買回來的。
“不過你沒有吐啊，睡得可香了。”
喬伊遲鈍地想了想，不對啊,她明明記得她昨晚吐了。
……不過好像不是在家裡吐的。
嘶。
完了。
她大概在得罪助教的路上一去不回頭了。
“這粥聞著可真香,你想不想吃早飯？”莫妮卡瘋狂朝她眨眼睛。
“吃吧，歡迎嘗嘗中國美食。”喬伊虛弱地回答道。
“耶！”莫妮卡興奮地尖叫一聲，“我愛你寶貝！”
她蹬蹬蹬跑去把粥塞進微波爐,一邊還喋喋不休：“喬伊,你昨晚也玩太瘋了吧？你酒量那麼好,居然還能醉成那樣……嘖,我還以為中國人喝酒都是不會醉的。”
在喝酒上，莫妮卡是一個典型的西班牙人——喜歡喝酒，偏偏酒量不行。
……真不好意思,打破你的幻想了呢。喬伊汗顏。
“你看最新消息了嗎？關於高迪那封信的後續處理——高迪家族把原件要回去了，但同意把仿製品放到玫瑰宮展覽。反正那裡已經有一堆公爵夫婦秀恩愛的東西,多一件也不多。”
喬伊默默歎了口氣。
她一向活得比較沒心沒肺，昨天發泄了一通，今天也算緩過來了。
但聽到這個消息,不免還是有點鬱悶。
“叮”的一聲，粥熱好了。
莫妮卡蹦起來去開微波爐，喬伊則爬下床，揉著眼睛往外走。
沒走兩步，她一抬眼，發現掛在門口的大衣一邊口袋不知為何翻出來了。
喬伊猛然一驚。
她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把心理醫生給的名片塞到了大衣口袋裡……
這是意外翻過來的，還是安東尼奧或莫妮卡？
不管是誰，她都不是很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去看心理醫生的事。雖然大家其實並不會在意，但她卻總覺得自己有些偷偷摸摸。
喬伊趕緊伸手到口袋裡——沒摸到堅硬小巧的名片，卻摸出一張柔軟光滑的紙。
掏出來之後，她還沒看清上麵是什麼內容，莫妮卡的尖叫已經響了起來。
“我的個上帝啊！你居然有費爾南德斯之家的紀念展票！”
莫妮卡的身影風一般竄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上麵的文字，“你怎麼搶到的？”
費爾南德斯之家紀念聖家堂竣工的特彆展覽將於4月23日開展。
據說裡麵很多家具和文物被高迪家族捐給了展覽拍賣會，所得將用於公益；博物館還準備了紀念品作為隱藏驚喜，送給幸運的參觀者。
當然，這都是理想狀態——事實是，展票根本搶都搶不到。
一周前，喬伊和莫妮卡半夜蹲守，但票還是在她們頁麵加載的一秒裡沒了。
“咦，不對，”莫妮卡皺起眉，“這是張特邀贈票。是哪位人間天使送你的！”
喬伊這才模模糊糊想起來，昨晚安東尼奧似乎和她說過，送給她一張什麼票。
就是指這個嗎？
她一說，莫妮卡抱著頭嗷嗷叫：“親愛的，你還說你們沒什麼！天哪，求求你去了之後一定要跟我分享見聞！”
喬伊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我跟他說過我喜歡高迪吧……但他不喜歡。”
說到這，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大概是他碰巧拿到票，既然自己不去看，就隨手送我了。”
如今，她已經能夠清晰地分辨自己的兩份記憶了。
在原本的記憶裡，費爾南德斯之家的樣子分明是巴特羅之家——可如今，巴特羅之家則是另一個模樣。
而在突然出現卻更符合現實的那份記憶裡，費爾南德斯之家則是高迪的第一個作品，單主便是玫瑰公主。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它都是玫瑰公主最喜歡的住宅，也是人們最喜歡的之一。
1986年，這棟房子被列入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這也是高迪第五個列入名錄的作品。
喬伊又看了看那張特邀贈票，忽然就回想起安東尼奧昨晚在酒吧裡用圍巾把她一層層裹起來的模樣。
他低著頭，神情專注，修長的手指幾次微微擦過她的臉頰和發梢。
好像把她裹成胡蘿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她有些出神。
莫妮卡又發了一通感慨，然後便開始收拾背包。
她打算做背包客，去比利牛斯山脈西班牙和法國中間的小國安道爾徒步旅行。
對於這麼急匆匆地離開，莫妮卡的理由非常充分：“我得趕在聖喬治節之前離開，不然滿城都是戀愛的酸臭味，會破壞我單身的聖潔氣質。”
“嗯？”聽了這話，喬伊沉思起來，“我是不是也應該出去躲一躲……”
莫妮卡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仿佛忘了自己前一刻在說什麼：“你要走嗎？！那展票給我吧！”
喬伊：“……”
喬伊：“你還是去徒步吧，寶貝。玩得愉快！”
莫妮卡一走，宿舍裡一下子安靜得讓人有些不習慣。
喬伊打開網頁，又看了看費爾南德斯之家的宣傳介紹。
“我們準備了隱藏驚喜，送給幸運的參觀者。”
“隱藏驚喜”？那會是什麼呢？
……算了，反正和她這個非酋沒什麼關係。
頭等大事，是在宿舍裡補一天覺。
第二天下午，喬伊精神抖擻地來到了費爾南德斯之家。
這一天是一年一度的聖喬治節，這棟房子所有的陽台上都裝飾著鮮豔的紅玫瑰，呼吸之間滿是甜美的芬芳。
“下午好，”門口的工作人員驗了票，笑眯眯地指引她進了門。
“為了保證觀展效果，我們采取了嚴格的限流措施。祝您觀展愉快！”
隨著入口在喬伊身後緩緩關閉，四周沉入了一片靜謐。
映入眼簾的，是垂瀑一般接天連地的銀色金屬簾幕。
博物館打出的宣傳特色是“10D沉浸式體驗展”，在其中加入了現代數字技術，而這片簾幕則是由日本建築家隈研吾主持設計的入場通道。
千萬條閃閃發光的銀色鏈條從屋頂垂下，隨著高度下降顏色加深，層層疊疊的鏈簾畫出波浪般的弧度，又仿佛銀灰色的龍鱗。
它原來不長這樣。
一個念頭忽然從喬伊心中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