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福春便弓著腰進來了,一見到謝玉璋便整個人匍匐下去行大禮:“奴婢謝公主賞。”
謝玉璋靠著憑幾,道:“起來吧。”
福春趁著起身的檔,飛快地瞟了一眼上首的坐榻。寶華公主穿著條翠綠煙紗散花裙,整個人青蔥一樣嬌嫩。旁邊一個穿著月白色綾裙的少女侍坐在她身側,應該就是撞死在大殿金柱上的林相的嫡孫女林氏斐娘了。
謝玉璋上上下下打量福春,問:“多大年紀了?”
福春滿臉帶笑:“奴婢今年十九了。”
謝玉璋有點詫異。李固此時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比福春高了足足兩頭。她問:“進宮多久了?”
福春道:“奴婢六歲就進宮了,今年已經十三年了。”
謝玉璋了然。內侍要淨身,淨身年紀越小,身體變發育得越晚越差。謝玉璋也見過成年淨身的內侍,身材看起來就要強壯些,有些甚至還有胡子。
貴人不開口,奴婢不能先開口。
謝玉璋開口問:“最近宮裡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福春又驚又喜!
他昨天傍晚忽然受賞,本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今天掐著時間來謝恩,本以為會讓他在宮門外磕個頭就走,萬不料竟會被寶華公主宣進來當麵說話。
這會子公主問他宮裡有什麼趣事,那就是明明白白給他一個機會!
福春激動得想發抖又不敢抖,深吸一口氣,腦子裡把這些日子宮裡的各種消息和八卦都過了一遍,撿著那些有趣又不會得罪任何貴人的給謝玉璋講。
謝玉璋本隻是想跟未來的內廷大總管搭上線,並非真的想聽些什麼,不想福春口齒便給,一件件趣事講起來,竟頗引人入勝。
畢竟是將來能當上總管大太監的人啊。
福春講得有趣,林斐卻靜不下心來聽。她腦子裡想的都是昨夜謝玉璋說的和親之事,忽然一個聲音鑽進耳朵裡:“……那漠北汗國的使團已經到了雲京城六十裡之外,想來今天就能進城了。”
林斐一凜抬頭,失聲問:“你說什麼?”
她一直不聲不響地坐在謝玉璋,突然開口拔高音調,把福春嚇了一跳。
福春忙一邊偷眼瞧謝玉璋,一邊放低了音量說:“奴婢剛剛說,漠北汗國的使團已經到了雲京城外,今日裡大概能進城了。”
若說昨夜裡和今晨林斐心裡對謝玉璋的話還存有幾分懷疑,此時她是再也沒有懷疑了。謝玉璋若不是有自己的消息途徑,怎麼會知道漠北汗國使團上京之事。
謝玉璋臉上卻一派淡然,道:“哦,他們來做什麼?”
她說著,一隻手輕輕地按在了林斐的手上。林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福春滿臉堆笑:“那就不是奴婢能知道了的。”
謝玉璋說:“也是。”
喚了宮人進來:“帶福春下去,給他帶盞冰梨飲子回去。”
福春立刻趴下:“謝殿下。”
“福春。”謝玉璋喚住他,“等使團來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福春隻喜得差點飄到天上去,連連應了,一路弓著身子,倒退著退出去。
待他身形消失,謝玉璋臉上笑淡了去。
“殿下。”林斐直起身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雖聰慧沉靜,卻畢竟隻是個年少的女郎。日常照顧謝玉璋的飲食起居,指點她的禮儀行止乃至為人處世都可以。但謝玉璋此時麵臨的困境,已經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謝玉璋望著中庭出了會兒神,忽然說:“走,我們去給淑妃娘娘請個安。”
林斐心情複雜,抿抿唇,起身跟上了謝玉璋。
謝玉璋沒有坐肩輿,她在四通八達的回廊裡慢慢地行著。
後來每一次入宮,她的目光都隻敢投在腳下的青石板上。現在,這座宮城還是謝家的,趁現在好好看看吧。
不出所料的,安樂公主謝雲瀾也在淑妃的宮裡。她們母女一向親密。
謝玉璋給庶母和姐姐行了禮問安,淑妃伸出那保養得白玉豆腐似的手,笑得慈愛:“來、來,到我這兒來。”
無論真實如何,四妃尤其是淑妃至少表麵上都寵著寶華公主,甚至於在前世,謝玉璋把這些都當了真。
但重生一回,便是硬壓著自己,謝玉璋也沒辦法讓自己再像從前那樣,跟謝雲瀾一左一右地依偎在淑妃身邊了。
在安樂公主謝雲瀾的微笑注視下,謝玉璋走到淑妃的下首,斂了斂裙子,跽坐了下來。
淑妃心中詫異,麵上卻一絲都不露,關心地問:“可好些了?”
安樂公主用團扇半遮了麵孔,也不緊不慢地說:“剛才還和母妃說今日裡要去看看妹妹呢。”
她似是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林斐侍坐在一側,凝視著謝玉璋。
謝玉璋抿唇微笑:“不過是做夢驚嚇了一下,叫娘娘和姐姐擔心了。”
她神情平靜,笑臉柔美。
她善良卻天真的殿下啊,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有城府了?
到底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林斐的手,緊緊地攥住了膝頭的裙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