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看不出來呀。”王石頭連連嗟歎,“李將軍年紀輕輕,說話像個讀書人呀。我還以為他一定是出身好呢,沒想到……”
他又道:“李將軍一點也不藏私,可以說是傾那個啥啥了。”
“……”謝玉璋,“傾囊相授?”
“對對對,還是殿下有學問。”王石頭老臉一紅。
謝玉璋莞爾。
“我給你找了個好老師,可惜時間有限,你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她說,“日後去了那邊,都要靠你了。”
王石頭叉手應喏。
隻是回去後,拉著李阿大念叨:“你說公主這話是啥意思?什麼叫都靠我了?”
他隻是副手而已,正職那個明明是馬建業啊。
李阿大早想說這個事了:“馬建業這兩天天天問你哩。”
“問我啥?我跟他稟告了啊,是殿下讓我跟著李將軍的。”王石頭說。
李阿大反問:“那殿下咋不讓馬建業跟著李將軍去呢?”
“我早就想問了。”王石頭撓頭,“跟公主跟前我沒敢。”
哪有上麵人叫你做事,你還問東問西的。做就是了。
李阿大恨他呆:“蠢!公主提拔你你看不出來!你不想想你這校尉咋當上的!”
當初王石頭說,是公主親自圈了他將他提上來的,大家夥不信。
可後來看看,王石頭在公主麵前露多少次臉,受多少次召見?馬建業才受多少次召見?漸漸的,由不得大家不信了。
真相是,王石頭不知道撞了什麼大運,得了公主的青眼,連帶著他們一夥子老鄉、兄弟,都跟著雞犬飛升了。
他們都能看出來的事,馬建業那樣熱衷於鑽營的人更能看出來了。
“你長點心。”李阿大跟王石頭嘮叨,“馬建業這幾日拉攏陳奎他們幾個呢。”
百人為一旅,旅有旅帥。謝玉璋五百人的衛隊有五名旅帥。在王石頭的人中,謝玉璋提拔了李阿大和趙牛娃。因他兩個以前也是火長,多少管過些人。要突然把大頭兵提拔到這樣的位子上去,便是謝玉璋這種不諳軍事的,也知道不行。
走了這麼久了,馬建業也早就摸明白李阿大和趙牛娃跟王石頭是一夥的。這本也正常,但王石頭天天在謝玉璋跟前露臉,不露臉還能被謝玉璋惦記,這就不正常了。
馬建業生出了危機感,自然而然地去拉攏另外三個跟王石頭不是“一夥”的旅帥。
王石頭卻道:“他本就是領隊,原就該攏著大家夥一心的。”
李阿大想反駁,又詞窮。他也是沒讀過書沒什麼見識的人,有些東西心裡有感覺,嘴上說不清,跟王石頭一個樣。他倆本來也就是一個村裡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
但王石頭也不是全然沒心,翌日他見到李固,想了想決定跟李固請教。
李固雖然年輕,卻顯然比他有見識得多了。他雖然跟李固接觸才幾天,但能直覺出李固對他不藏私且是真心幫助。他是憑著直覺相信李固的。
“末將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處。”他說,“他是我上官,我原該聽他的話的,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可他常不把話說明白,含含糊糊地,咱就不知道該咋辦了。”
他心裡其實還想問問公主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她這個安排,的確是顯得對他跟對馬建業很不同了,也不怪馬建業心裡有想法。
但他沒敢問。他的膽子還沒壯到敢去質疑謝玉璋這樣的金枝玉葉的程度。
李固卻問了很多,從他如何被提拔到校尉,到這一路上的種種。問完,李固心中就有數了。
謝玉璋這是想讓王石頭取代那個馬建業。如果照她所說,王石頭是勳國公府給她尋來的可信之人,那麼讓王石頭掌著這五百護衛,謝玉璋就安穩了。
草原上,許多小家族也不過就是三五百能戰的男人而已。
謝玉璋很知道她在草原上要依靠的是什麼。
李固既欣慰於謝玉璋頭腦清醒,又暗自疑惑既然勳國公府使力了,怎地不尋個好些的人,竟是王石頭這樣一個能力不顯之人。
其實勳國公府也並非不想給謝玉璋尋些合適的人。隻是家將中但凡有些本事的,俱都是一家老小上下都在雲京紮了根,這樣的讓人家遠去塞外,埋骨他鄉,實是難尋到那心甘情願的人。
若不心甘情願,強拗了人去,萬一心生怨懟,則能力越大的人,反噬便越強。
像袁聿,那是謝玉璋運氣好,袁聿自己便想往塞外去,得此機會,便自薦了。這樣的,才是勳國公府想給謝玉璋的人。
可惜,除了袁聿,沒什麼人再願意跳出來自動自願地遠離故土,向謝玉璋儘忠了。
勳國公府也是頭痛。偏謝玉璋又插手了人員名冊,消息傳到勳國公楊長源耳朵裡,就和太子誤會背後是他一樣,他也誤會這是太子或者皇帝的手筆,勳國公乾脆就放開了衛隊這一塊,沒敢再插手。
李固不知道其中種種誤會,但能想到必有什麼隱情。他更猜到謝玉璋之所以沒有直接將馬建業擼下來,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因為現在王石頭還不能獨當一麵。
而她手裡,隻有王石頭。
這幾天他已經摸清楚王石頭是個怎麼樣的人,他便道:“你不用想太多,你隻要牢記住自己是什麼人?”
王石頭一懵:“啊?”
“你是公主護衛。你的職責是護衛寶華公主。”李固道,“任何人任何事於這一點衝突時,你隻能選擇公主。懂了嗎?”
王石頭撓頭:“懂。”
遺憾的是,王石頭此時,其實還沒有真的懂。
因為他還沒有理解什麼是“任何人”、“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