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又想起了林斐,問:“你身邊有個侍女我怎麼不常見?姓林。”
還惦記呢?謝玉璋暗暗心驚,漫不經心地說:“她啊?我不愛帶她出來。她讀書多,天天攆著我讀書,嫌我不學無術。我想給她挑個夫婿,可她學問太好,最看不上不愛讀書、沒學問的男人,我陪嫁的幾個文士,文采都不及她。她看不起他們。”
“她現在跟阿巴哈忙著把那些各族傳承的古羊皮卷翻譯成統一的文字呢。國師啊,恨不得收了她當學生,傳承他一身的學問。隻恨她是個女郎。”謝玉璋說,“唉,要是能不天天板著臉給我講書裡的大道理,就是我最貼心的的人啦。”
部落裡有一則軼事,說天可汗阿史那俟利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巴哈國師嘮叨。
有一回因一個什麼事,阿巴哈國師天天追著他念叨。阿史那讓叱骨邪擋在外麵,謊稱“可汗不在帳子裡”,阿巴哈不信,強闖進去。
阿史那迫不得已,用金刀劃破帳子逃跑了。
氣得國師對著那道漏風的大口子跳腳大罵。
國師阿巴哈,全名阿史那阿巴哈庫那設,阿史那俟利弗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他們的母親為了避免將來兄弟為了爭權自相殘殺,早早地把次子送到了前任大國師那裡做學生,繼承了大薩滿的位子。這個喜歡讀書、迷戀文字的弟弟,從小就讓阿史那俟利弗頭疼。但他在老母親臨死前發過誓,今生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弟弟,決不手足相殘,便不能違背這誓言。
聽謝玉璋這麼一說,阿史那?真?不愛讀書?沒學問?俟利弗眼角抽了抽,意興闌珊地擺擺手:“無趣。”
再不惦記那個姓林的漂亮侍女了。
河西。
李固在營房裡聽著陳良誌回話。
“公主眉間輕鬆,氣色很好,她說,她都能應付,不要你擔心。她說,她在漠北和你兩相遙望,彼此安好,便是都好。”陳良誌口輕清楚地複述謝玉璋的原話,“她說,盼你功高權重,妻妾滿堂。”
陳良誌黑黑瘦瘦,便是在漠北受了謝玉璋召見的中原商人,便是那個替李固“看”了謝玉璋的人。
他的眼力,李固是信得過的。他既說她過得好,便是真好。
“功高權重,妻妾滿堂。”李固咀嚼著這八個字。
陳良誌垂眼不說話。
這可真是,對男人最好的祝福。但……得看是誰說的。
陳良誌打破了沉默,繼續說道:“草原上都知道,老頭子非常寵愛她,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連隨身多年的金刀都給了她。我見到公主時,她腰間便佩著金刀,還……彆著一柄匕首。”
陳良誌看到那匕首第一眼便認出來了。說來簡單,因為那柄匕首便是他進獻給李十一郎的。
李十一郎自得了便十分心愛,一直都帶在身邊。不想那日在漠北,卻看到彆在公主纖細的腰肢間。
“她今年,十六了啊。”李固道。
“正是。”陳良誌道,“夏日大集後,我在草原又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再次經過王帳,正趕上老頭子給她慶生,很是熱鬨。漠北人都很喜歡她,盼著明年她可以真正給老頭子做妻子,為他開枝散葉。”
李固撩起眼皮看他。
陳良誌微笑。
他所欣賞、依附的李十一郎,該聽得進實話。
果然李固神情不變,道:“七郎今天過來與我換防,我明日就回涼州修整,咱們三個今天喝一杯。
陳良誌欣然道:“好。”
待李衛風見了陳良誌,大喜:“老陳你從哪來?”
陳良誌道:“剛從漠北回來。”
李衛風眼睛亮了:“那……”陳良誌失笑:“給你帶了最烈的酒。”
李衛風勾住他脖子:“就知道你夠意思!”
三個男人小聚,大海碗暢飲。
喝得興起時,李固握住李衛風的肩膀:“七哥,我們都能做得到的。”
“什麼?”李衛風問。李固那力氣,少有人能承受得住,便是他都忍不住齜牙咧嘴。
“功高權重,妻妾滿堂。”李固道,“如大人那樣。”
“可不是!”李衛風一拍大腿,豪氣陡生,“如大人那樣!”
他又嘿笑道:“妻妾滿堂,能不能先妾滿堂,妻往後再說?”
陳良誌噴笑:“大娘肯放過你?”
李衛風愁眉苦臉:“追著打著要我娶新婦!我都跟她說了,讓我再浪一年,明年一定給她娶個新婦!”
陳良誌笑歎:“大娘為你們可是操碎了心啊。”
“大姐是為我們好。”李固大碗喝酒,“明年我們一起娶。”
李衛風瞪眼睛:“你想娶你娶,我可快活著呢,不想被拴住。你看霍九自娶了大娘,天天被管得跟什麼似的,我看了就熄了娶新婦的心了!”
“好,我娶。”李固乾掉一碗酒,“男兒大丈夫成家立業,也是時候該成家了。”
李衛風側目:“今天抽哪門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