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將從前沒有能力給她的都補償給她,換一個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是補償他自己?
可明明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做法,心底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問:謝玉璋,你重活一世,到底想要什麼?謝玉璋很想無視那個聲音,可那聲音不肯放過她,一遍又一遍地問她:謝玉璋!謝玉璋!
你重活一世!
到底想要什麼!
李固等著謝玉璋提出她想要的。
他深信不論她要什麼他都能給。
他用了八年時間,趟過屍山血海,將半壁江山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裡。再沒有什麼,是謝玉璋一個女郎想要,而他不能給的了。
但他等了許久,謝玉璋的目光卻垂了下去,她放在幾案上的白皙纖細的手,漸漸握拳。
李固的笑意斂去,他看著她,喚道:“玉璋?”
他向前傾身,將手伸向她。
謝玉璋閉上眼。
眼前浮現出今日在後宮見到的三妃的模樣。崔盈、鄧婉都是那樣鐘靈毓秀的世家女子,卻在見到她容顏的時候怔忡失語。她還什麼都沒做,她們便已經開始患得患失。
這便是,被鎖在後宮深牆裡的女人。
在廣闊的草原上馳騁過,在命運的無常中打滾過,見識過天多寬地多闊,在刀尖跳過舞,與死神擦肩過。再叫她與眾多的女人一起俯身爭奪同一個男人的寵愛,以他為天……
謝玉璋……終究是做不到。
堂姐謝寶珠在那高牆圍成的深牢裡漸漸枯萎的模樣在記憶裡經了時光,都還那麼清晰。謝玉璋是親眼看著她一點點失去生命力,直至油儘燈枯的。
而這位皇帝,謝玉璋還記得他的腳很大,總是杵在那裡不走。
她與他遇到的次數不算多,但每一次都這樣,每一次。
他杵在那裡等什麼呢?他想要什麼,難道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林斐說,他喜歡你呀。
林斐跟著她在草原受儘苦難,曆經過三個男人,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卻在回到雲京後說了不止一次。
謝玉璋在這閉眼的一瞬,心裡已經閃過權衡與算計。考慮過可能發生的後果,比較過做不同選擇走不同道路的優劣得失。
在皇帝的手將將要觸到她時,她睜開了眼。
她捉住了那隻手,阻止了他撫上她嬌柔的臉頰,令得皇帝微怔。
“我……”謝玉璋抬起眼,“我在草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擺脫‘身如飄萍,以色侍人’的命運。陛下,能成全我嗎?”
她的聲音雖輕卻堅定,一雙鳳眸蘊含精魂,明亮攝人,直直盯著李固。
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喜歡她?
他的喜歡會和彆人不一樣嗎?
她如今已經回到雲京,她已經被封為大穆公主,還有誰能讓她以色侍人呢?
李固的手滯在那裡,離她嬌柔妍麗的麵頰隻差那麼一點點。
他屏住呼吸,與謝玉璋四目對視。
……
……
暖閣的門開了,福春忙抬頭看去,卻是永寧公主謝玉璋出來了。
福春忙躬身:“殿下?”
謝玉璋眉間透著一股輕快,道:“陛下許我回去了。”
福春道:“殿下稍待。”
福春立刻喚來了人,告訴謝玉璋:“這是良辰,奴婢的乾兒子。”
良辰十六七歲上下模樣,是個挺俊俏的少年。想在貴人跟前出頭,相貌是第一等的事。畢竟人第一眼,都先看臉。
良辰便領著謝玉璋出宮去。
福春不見皇帝出來,推開暖閣的門,走到了內間的扇前。他想著適才永寧公主謝玉璋笑得那樣輕鬆,雖然她出來時衣衫整齊,他在外麵也沒聽到什麼特彆的響動,預期中那些香豔的事似乎並沒有發生,但至少她跟皇帝說話說得是開心的。
皇帝此時的心情必然是很好的。
福春便笑盈盈地喚了聲:“陛下。”
孰料裡麵傳來沉沉的一聲――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