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抬起頭來,細看謝玉璋。她眉眼舒展,目光瀲灩,紅紅的唇角含著笑。
她是高興的。
謝玉璋伸手去捏李固兩邊臉頰:“你呀!”
李固把她的手按住,拉過到唇邊親。
謝玉璋想起了在公主府的那個晚上,李固半夜走到她的床邊,細細密密地親吻她的手背……
謝玉璋的手輕揮了一下,侍女們知機地退下。
李固凝視著她,謝玉璋抬腿跨坐,低頭細細吻他。
侍女們在扇之外許久,聽到了裡麵傳來榻幾移動、杯碟跌碎的聲音。間或還有皇帝的低笑,皇後的嬌嗔。
待會又得是好一番收拾,侍女們隻能笑著歎氣。
李衛風原是打算過完年就去河西,為著婚禮,推遲到了二月。
媒人通常請德高望重的長輩或者上司擔任。李衛風請了楊懷深的父親、皇後的舅舅門下侍中楊長源。
六禮按部就班地走完,待到親迎日,李衛風從謝家村迎走了謝寶珠,將她迎入了邶榮侯府。
旁人家都是先娶了新婦,再上表為新婦請誥命。邶榮侯府是新婦還沒入門,鳳冠霞帔、誥命文書已經在等她了。
前朝公主都做了皇後,前朝郡主再作侯夫人似乎也沒那麼令人驚詫了。世人隻羨謝寶珠命好。
當然嫉妒者亦有,道她為了富貴,嫁一個逼死了新婦的狠心男人,以後不定落個什麼下場呢。此等嫉妒之語,多是出自那些在張芬死後,向李衛風提親被拒了的人家。不必當真,一笑便罷。
然邶榮侯這樣的禦前紅人,他的婚禮卻辦得十分地簡單,甚至沒有大宴賓客。
隻是簡單卻並不是簡陋,來觀禮的客人個個身份貴重。河西五侯,現在隻剩下四侯。李衛風成婚,其餘三侯都來了,就連蔣敬業也為了參加這場婚禮推遲了行程。戶部尚書陳良誌,內衛大統領胡進,等等。
當然,觀禮的人中,最貴的自然是著了常服的皇帝和皇後。
楊侍中也來觀禮,他心中十分有數,稍稍喝了兩杯便退席了,隻留了楊懷深,把場子讓給了這些河西人――楊懷深好歹算半個河西人。
後宅裡,謝玉璋早叫人熬好了解酒湯溫著,對謝寶珠道:“一定要叫他喝,醒了酒再進來。可彆胡來。”
謝寶珠很沉得住氣,道:“他曉得分寸。”
謝寶珠尚未經曆過,謝玉璋跟她說不清楚,男人在這事上上起頭來,哪還有什麼分寸。
李衛風體格看起來與李固差不多,謝寶珠卻沒有謝玉璋這樣健康的身體,著實讓謝玉璋擔心。
才想著,有婢女進來傳話:“侯爺說請夫人先休息,他今天要喝酒,怕酒醉擾了夫人睡眠,便不過來宿了。”
“算他有心。”謝玉璋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便喚了侍女來給謝寶珠卸釵環。
謝寶珠換了衣裳,與謝玉璋閒坐說話。自謝玉璋入宮為後,她便沒什麼機會能見謝玉璋。等她以後跟李衛風北去,怕這一輩子,是再也見不著了。
她拉了謝玉璋的手,問她:“珠珠,你可有孕兆?”
謝玉璋道:“並無。”
謝寶珠儘量讓自己不要蹙起眉頭,以免給謝玉璋更大的心理壓力。但謝玉璋如何不懂她所想。她笑著握住謝寶珠的手:“姐姐不要擔心。”
謝寶珠問:“你可讓禦醫看過?”
謝玉璋道:“每個月禦醫來都請脈的,都說我的身體很健康。”
那就是命了。有些夫妻明明都健康,也可能成親十年都懷不上。謝寶珠暗歎一聲。
她道:“可有想過為陛下進些秀女,綿延子嗣。”
謝玉璋道:“看他了,他若想選秀,我竟還能攔著他不行?可從沒有皇後攔著皇帝不選秀的。”
謝寶珠驚愕,因謝玉璋話中意思,竟是不想李固選秀的。
她沉住氣道:“珠珠,我與你許久不見,覺得你仿佛回到少時的模樣。”
謝玉璋含笑:“姐姐是想我說任性吧?”
謝寶珠道:“你果然心裡都明白。你若無子,皇子們外家過大,將來於你,都是威脅。你明知道該怎麼做的。”
謝玉璋卻道:“姐姐說的‘將來’都是先既定了陛下會先我而去,為我將來的太後生涯做打算。姐姐卻怎麼能確定,我一定是後走的那個呢?或許我處心積慮謀劃一場,最後全然用不上呢?”
謝寶珠語塞。
“姐姐。”謝玉璋握著她的手道,“你,我,還有阿斐,我們都太習慣於未雨綢繆,走一步看三步了。姐姐處境尚好些,不如我和阿斐,步步為營,竟從來不曾為‘當下’活過。”
“姐姐,我今生遇了他,你不知道我內心裡多麼歡喜。”
“哪怕將來艱難,眼下,我也想做他的妻,而不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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