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西德職高門口出現了一群染著五顏六色頭發的男孩子,都是青澀又囂張不羈的模樣。
第二節課都快結束了,他們才來,勾肩搭背玩笑打鬨,一點兒都不慌。
門口也沒有紀檢的人在監督。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國粹,男孩子們甩著書包,晃晃悠悠地往學校裡走,其中一人驀地停住腳步。
頭上挑染了兩縷綠的黃遇喊問:“熾哥?”
晏為熾若無其事地邁步。
保安室裡,陳霧捧著茶杯吹吹上麵的茶葉,砸吧著嘴喝了一小口,還是燙,他放下茶杯,手機上就來了通電話,一接通便是生硬的質問,“在哪?”
“我在家。”陳霧說。
“拍個視頻我看看。”晏為熾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陳霧立即站起來:“晏同學你……”他緊張的咽口水,“看到我了嗎?”
晏為熾冷笑。
陳霧屏住了呼吸。
晏為熾寒聲道:“來3號科技樓,201。”
“我現在去不了。”陳霧握住手機,小聲說,“我在上班。”
“給你兩分鐘。”晏為熾說完就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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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科技樓挨著操場,這個點沒班級用。陳霧氣喘籲籲地在走廊上跑著,耳朵裡隻有他的呼吸聲和腳步聲,他快速上樓梯,推開201教室的門。
偌大的階梯教室空蕩蕩的,晏為熾坐在後排靠窗的桌子上麵,麵對著杵在門口的陳霧。
“晏,晏同學。”陳霧摘下眼鏡,擦掉快滴到眼睛裡的汗,“早上好。”
“起床就說過了。”晏為熾無動於衷。
“那是在家的。”陳霧潮熱染著薄紅的臉上帶笑,“這是在學校的,不一樣。”
雙眼皮大眼睛,一笑起來卻彎成了小月牙。
晏為熾冷眼看他:“你笑什麼?”
陳霧立馬收起了笑容。
晏為熾盯了他一會兒:“過來。”
陳霧把眼鏡架回鼻梁上麵,局促地帶上教室門,穿過幾排座位走近。
晏為熾俯視眼皮底下的人,按著他肩膀,讓他在自己跟前轉了個圈,一身醜不拉幾的黑色製服,皮帶束著細細的腰,清晰的背脊線條延伸到那兒凹下去,又拱起來,工裝褲包著小圓屁股。
陳霧正想說話,頭上的帽子就被拿掉了,露出他壓趴了的劉海,在他柔潤的五官襯托下並不顯難看。
“你沒告訴我,你要來西德當保安。”晏為熾把玩他的帽子。
陳霧垂眼:“想說來著。”
“最後還是決定瞞一天是一天,瞞不住了再說?”晏為熾陰著一張臉,“陳霧,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等你中午放學可以不?”陳霧低聲下氣,“你還要上課。”
“你覺得我在這見到你,我還能學得進去?”晏為熾將帽子大力扔給他。
陳霧接住帽子,冤枉道:“你學不學得進去,跟我沒關係的吧。”
“說什麼呢。”晏為熾的手掌撐著桌麵前傾上半身,微微低頭,肩膀抵著陳霧的肩膀,耳朵湊近他的,“大點聲,讓我也聽聽。”
陳霧登時挺起胸膛,正色道:“我是說很對不起!沒有事先跟你打聲招呼!”
晏為熾微偏頭看他,似笑非笑。
教室門外有清潔工經過,拖把還是什麼的碰到門,“砰”地一聲響。陳霧受驚的抖了下,他戴回帽子,拽著帽簷調整調整。
晏為熾的腦中浮現出陳霧和幾個大爺坐在保安室的一幕,滄桑衰老裡混入一白麵小生,就好似枯木上冒出了一株綠葉紅花,他慢悠悠地撥弄腕部佛珠:“說吧。”
“我來春桂之前托這邊的老鄉幫我找個事做,有天他跟我說有個保安的工作,問我乾不乾,我說乾。”陳霧飛快地看了晏為熾一眼,忐忑又真摯,“就是這樣子。”
他見晏為熾不開口,便慌忙道:“我是後來才知道你在這裡上學的,不是要賴著你,你彆誤會,我……”
晏為熾“嘖”道:“我說你什麼了?”
陳霧垂眼抿嘴。
晏為熾的雙腿垂在桌邊,腳尖挨著地麵,他彈彈陳霧撫平整的製服領子:“工作多得是,為什麼要做保安?”
“我是個沒有上進心,沒有大抱負的人,”陳霧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想提前享受老年生活。”
晏為熾:“……”
“西德的保安可沒你想的那麼清閒簡單。”他意味不明,“搞不好會缺胳膊斷腿。”
陳霧樂觀道:“我其實主要乾的是看門工作,不管治安的事。”
晏為熾斜他一眼,像看一個天真單純的小朋友。
桌上的手機響了有一會,晏為熾才去管它。
電話裡是黃遇急衝衝的大吼聲,“熾哥!你人在哪兒呢!場子都擺起來——”
“等著。”晏為熾對陳霧昂首,“跟我走。”
陳霧懵懵地問:“去哪兒?你不會是要把我介紹給你同學吧?”
他從晏為熾的神情中得出答案,驚愕又不解,還有退縮與不安:“沒必要的吧,我隻在你這兒暫住一段時間,等找到合適的地方就走了。”
晏為熾的麵上一閃而過古怪,確實沒必要。他乾嘛動那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