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他倏然出聲。
戴柯停止翻照片的動作,眼神不解地看向陳霧。
陳霧的視線落在相機屏幕上麵,沒有被翻過去的照片背景是破破爛爛的大街,有一群人在閒晃,其中一人身上穿著校服。
背後寫著“西德職業技術學校”。
也不曉得是怎麼流到國外貧民窟的,麵料不舊。
陳霧驚訝地望了又望,確定是那幾個字:“戴柯,這張照片可以發給我嗎?”
“可以啊。”戴柯二話不說就發到了陳霧的手機上。
他目睹陳霧把照片轉給微信上的備注“男朋友”,說起這點小事。
對方秒回。
具體內容戴柯沒看,他迅速收回了目光:“你跟你男友的感情還是那麼好。”
“也會拌嘴的。”陳霧在跟晏為熾發信息。竟然會在國外看到西德的校服,很稀奇。
西德,一個牽連著一段重要時光的地方。
“情趣嘛。”戴柯舔著唇上的咖啡,“你男友有沒有太忙,忽略你的時候,比如信息看不到,電話接不到,一問就是在跟客戶吃飯,一吃就吃個沒完。”
“我有自己的事情,不會圍著他轉,什麼都不做就抱著手機等他的回信。”陳霧按著手機鍵,“同樣的,他的電話信息我沒接到,他也會理解。”
戴柯半晌眯了下眼睛,才重逢就有了新感悟,總有這樣的人,讓你既感到舒服,又能有所獲。
“距離,空間,健康的愛情。”他說。
陳霧輕慢地透露自己的不同觀點:“那也是因人而異的吧。適合自己的,就是健康的。”
“是的是的,我完全讚成你的說法。”戴柯看著陳霧的眼神飽含遺憾,“我們怎麼就撞號了呢。”
陳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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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戴柯有幸去了陳霧在這邊的住處。
陳霧脫了風衣掛在牆邊,露出裡麵的薄毛衣,他在鞋櫃裡找鞋。
同學裡麵,平時隻有拉麗莎上門做客,而以駱隊為首的保鏢跟隨陳霧來到異國,偶爾會來吃個飯。
因此客人穿的鞋子是有的。
陳霧拿了一雙新的放在卡通兔墊子上麵,他接起晏為熾的電話,朝戴柯投過去一個“你隨意”的眼神,徑自往客廳走。
“風嗎?還好啊,沒在風口發傳單,我又不是傻子,嗯嗯,我戴圍巾了的,襪子換厚的了……”
溫和的聲音漸漸模糊,房子麵積挺大的。
戴柯脫掉厚底鞋,拉了拉滑下去一大截的襪子,他穿上尺碼剛好的拖鞋,對著鞋櫃上的鏡子照了照,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態。
一切都是值得的。
戴柯環顧了一下陳霧的住處,
兩層小彆墅,帶前花園跟後院,臨河,不像是隻待一年的臨時住所,和家沒有兩樣。
目光所及皆是兩個人生活的痕跡,沒有一絲一毫孤單的寂涼。
戴柯把布藝沙發上的兩隻情侶抱枕拎到一塊兒,放在一頭,他坐在另一頭,摘了貝雷帽,抓了抓染回黑色的頭發。
一抬頭就撞到茶幾地下拆開的一盒,嘴抽了抽,若無其事地往裡一推,還拿陳霧的眼鏡布蓋了上去。
“戴柯,你要吃什麼?”廚房響起陳霧的問聲,“麵條還是米飯?”
“米飯。”戴柯厚著臉皮選了繁瑣的,嘴饞了,他站起身,小跑幾步離廚房近點,“我可以吃辣的了,陳霧,你放多少辣油我都能吃!”
“知道了,我會多放的。”陳霧利落地淘米,藍牙裡是晏為熾酸酸的嗓音,“我很久都沒吃過你燒的飯了。”
“每次都是你下廚,當然吃不到我燒的。”陳霧把洗米水倒進腳邊的桶裡。
晏為熾沒好氣:“我還不是慣著你。”
“是慣著的,我知道。”陳霧把水龍頭關掉,顛了顛盆裡的米,“我接觸了這邊的美食,等你來了,我做給你吃。”
晏為熾萎靡道:“聖誕不一定能去。”
“那我回去好了。”陳霧在晏為熾拒絕前說,“正好是老師的大壽,我要是不去,會不太好。老人家的生日,過一個少一個。”
晏為熾“嘖”道:“誰的生日不是過一個少一個。”
“不要這麼跟我挑字眼啊。”陳霧把米撥進電飯鍋內膽裡,蓋上蓋子,“那就這麼說定了,我早點訂票,你早點,”
晏為熾懶洋洋的:“我早點鋪床?”
陳霧無奈:“你正經點。”
晏為熾的委屈夾在翻動文件的雜音裡:“又沒說早點買套。”
“啊呀,壞了。”陳霧突然想到了什麼,趕忙丟下電飯鍋的插頭跑去客廳。
戴柯不在。陳霧探頭探腦地把手伸到茶幾底下那層,他摸到眼鏡布拿開,不好意思地那個小盒子拿出來,塞進了兜裡。
再瞅瞅本該放在茶幾上麵的眼鏡布,陳霧紅著臉懊惱自己的粗心,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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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柯。”陳霧邊尋找邊喊。
“我在這。”戴柯拉開後院的小門進來,身上染著在外麵沾到的寒氣,“你種了很多蔥啊。”
“隨便種來吃的。”陳霧看兔子形狀的鐘表,有點焦急地說,“我去把牛肉切一下,你到樓上幫我拿瓶紅酒。”
戴柯反應過來的時候,陳霧已經返回了廚房,他撓撓頭,踩著樓梯上去。
拖鞋的趿拉聲帶出輕微的回音,樓梯還剩兩層的那一瞬,戴柯的視野裡闖進來一片照片牆。
毫無預兆,他猛然一個激靈,趕緊轉身下樓。
速度快得似是怕驚醒休憩中的凶獸。
二樓原來不是一樓的布局,臥室正對著樓梯口,那是絕對私密的空間。
陳霧不在意,他那位對象的領地意識可是很恐怖的。
戴柯腳步飛快,最後幾層直接跳了下去。
很大的聲響伴隨一聲痛叫。
腳崴了。
我的媽誒。戴柯欲哭無淚地蹲下來揉腳。
陳霧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他出來查看:“戴柯,你從樓梯上跳下來的嗎?”
戴柯登時假裝是在理褲腿的流蘇:“啊,對,我急了,鬨肚子呢。”
陳霧懵了:“樓上也有衛生間啊。”
“是嗎,我沒看到,紅酒你自己拿吧,我得趕快去衛生間。”戴柯忍著痛走出自然的樣子,滿臉的一言難儘,他哪都不去了,就在一樓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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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不知不覺變得暗沉沉的,攏成一片靜謐的夜。
河水輕輕地流淌,街坊四鄰隔得不算遠也不算近,各自被一圈綠植圍繞著,沒造出什麼嘈雜。
戴柯站在窗邊刷國內的社交軟件,左邊總有小廣告的窗口在彈跳,他一時沒留意點開了。
亂七八糟的關了很多個頁麵,莫名其妙的下載了一個APP。
不是黃|網,是什麼熱點時事。
“怎麼這也要強買強賣。”戴柯吐槽著點進APP,發現都是幾天前的新聞,在國外依舊關注國內局勢動向的他早看過了,什麼都沒漏掉。
戴柯瞧了眼頭條,年輕人出席一場商業活動,幾個秘書保鏢緊跟其後。
走路帶風,何其金貴。
戴柯打心眼裡佩服陳霧,有這麼個處在上流社會中心的愛人,竟然也能專心到國外當交換生。
都不怕什麼鶯鶯燕燕跟妖魔鬼怪趁他不在的時候,費儘心思不擇手段的爬|床。
要知道一粒小小的藥片就能讓一個人上人做不成人。
他見過了,見多了。
陳霧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戴柯又不確定,或許陳霧什麼都知道,隻是選擇相信他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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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錯覺,戴柯感覺背後有道目光從他背脊上刮過,森冷冷的,他反射性地東張西望,無意間捕捉到了一個監控,被綠蘿半遮。
應該不是在陳霧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摸摸安裝的。因為監控周圍還貼了一排小愛心。
戴柯下意識走近點看著監控,眼角跳了幾下,仿佛能透過監視器見到那雙懶困漫不經心,卻讓人不寒而栗的眼睛,帶著盛氣淩人的冷漠。
一秒夢回談判現場,他咽了一口唾沫,局促畏懼地對著監控方位彎了彎腰。
廚房那邊傳出陳霧的聲音:“戴柯,菜燒好了,可以吃了。”
“來了。”戴柯說。
細節決定成敗,性格決定命運。
以季明川的性格,哪怕他早就主動交出了自己的把柄用來自保,對方也會在拿到想要的東西以後,對他殺人滅口,甚至為了清除痕跡不給他一個全|屍。
戴柯必須找到一線生機,他不想成為季明川大業上的其中一灘血,用完了就棄。
他已經跨過那條厭惡世界厭惡自我的鴻溝了。
他想活命。
能在季明川跟薑衛民的眼皮底下送他出國,讓他全須全尾抽離而且還能在國外擁有全新人生的,整個首城能做到的屈指可數,他隻想到了一個人名。
晏為熾。
雖然他沒有跟晏為熾接觸過,不清楚晏為熾的處事風格,但他熟悉他的好朋友陳霧。
他能通過陳霧的喜怒哀樂一言一行,判斷晏為熾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所以他在拚死偷到那兩份機密後,先交給了晏為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