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近了一摸,才發信啊這棵樹居然攔腰折斷……
樹根處的土地廟被斷樹嚴嚴實實的堵住,要不是湊近了,能從縫隙中看到土地廟一角,眾人甚至都要以為土地廟不複存在。
掌門和秦無已經開始準備抬起這棵樹。
蘇苒之這會兒不好在掌門麵前暴露自己的力氣,便去旁邊看這棵樹的斷痕處。
――像是被某個東西重重一甩,直接擊斷了整棵樹一樣。
蘇苒之立馬就想到那顆龍頭碩大,放言要吃掉土地公的骨龍。
連那骨龍都不知道,真正的土地公早沒了,跟隨土地婆消散在人世間。剩下鎮守住他的是三百年前的天問長掌門,方沽酒。
弟子們已經合力把斷樹搬走,露出下麵被砸得破爛不堪,但卻巍然不倒的,不足半人高的土地廟。
大家齊齊蹲在前麵,思索著該怎麼進去。
蘇苒之其實也不得進入之法,她隻是記得當初方沽酒前輩說這土地廟可以讓她隨便進。
但剛剛她嘗試著進入土地廟,卻不得其門。
隻能用肉眼打量著這小小矮矮的土地廟。
“土、土地神不在了嗎?”
蘇苒之立即沉聲回應:“不,還在,你看裡麵的泥塑還好。”
如果當真不在,泥塑就會當場分崩離析。
但就算這樣,那泥塑也是強弩之末,仿佛隻要風一吹,就能粉碎成顆粒均勻的土,落在原地。
可看起來這麼脆弱的泥塑,卻又在骨龍甩尾那強大的攻擊力度下,依然完好無損。
蘇苒之雙眸睜開,她想把功德順著經絡灌輸到眼中的金線處。
可金線跟普通的功德好像並不能相融,蘇苒之隻能眼睜睜看著牽連著仿佛就前輩的那根線又弱了幾分。
“不能等了。”
蘇苒之低語一句,用功德覆蓋到全身,嘗試著往土地廟踏入。
按理說,以這麼小、又被毀了的土地廟,根本容納不進去半個人。
但掌門人卻錯愕地發現,隨著蘇苒之踏入的動作,她半個身子好像消失在樹中……準確來說,是消失在土地廟中了。
此法可行!
蘇苒之趕緊牽住秦無的手,隨著她一腳踏空,再次接觸到地麵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土地廟內。
同時,她身後跟了一串天問長的弟子們。
就算是一大早緊急召集的,大家身上也都不約而同的穿了深色短打。
刀劍等這種武器都背負著。
所有人都進來後,一個個驚訝不已。
“居然真的有土地神存在!”
“這就是土地廟的空間嗎?看起來一點也不破敗啊。快看,前麵的供桌上還有人供奉的五穀雜糧呢。”
秦無壓低了眉尖,說:“不對,這裡有兩尊土地泥塑。”
很明顯是一男一女。
而在他們進來之前,看到裡麵隻有一個半截身子的泥塑。
掌門對天問長的發展情況,知道的事無巨細。
他張了張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
“不、不對,三百年前……三百年前,荒山還沒有骨龍的時候,這裡有一個小村落,大概十六戶。百姓們供奉的是一對土地公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再敢說話。
直到外麵傳來一群小孩子的腳步聲,緊接著,他們的話語聲也傳了進來。
“早上我爺爺在這附近下棋,我在他懷裡睡著了,朦朦朧朧中,我看到一位陌生的老奶奶把咱們供奉給土地公婆的糧食拿走了!”
“你不會是做夢吧,鐵牛,上次你娘還說你夢到自己半夜找茅坑,結果早上醒來尿床了。”
第一個說話的孩子聲音中帶著難掩的稚氣,似乎才五歲左右,他聽到這話有些羞臊。
“我娘怎麼什麼事情都往外說!”
全村人都知道他五歲還尿床呢!
鐵牛說:“你們跟我去就知道了,土地廟前的供奉真的沒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啪嗒啪嗒,蘇苒之分辨出,大概有七個孩子。
“咦,真的沒了啊。”
“誰居然連土地公婆的糧食都偷!太不要臉了。”
鐵牛應該是裡麵年紀最小的,他挺了挺胸脯:“我說得沒錯吧?我真的看見了,我爺爺還讓我不要亂說,你們一會兒可不能告訴我爺爺,不然我要被揍屁股的。”
“叫聲好哥哥,我們就不告訴。”
“嘻嘻,叫哥哥。”“鐵牛從小就人小鬼大,快叫哥哥,哥哥們就護著你。”
小不點極為心不甘情不願的叫了聲:“哥哥。”
其中一個年紀稍微大點的說:“那現在這情況怎麼辦?有人偷了咱們供奉的糧食,土地公婆萬一生氣……”
“好孩子們,糧食是我自己拿進去的。不是什麼賊人。”
蒼老又慈祥的聲音傳出去,一群小孩子都被嚇了一跳。
但半山村的孩子們從小野慣了。
故此,他們隻是神色間多了幾分戒備,並沒有一哄而散的逃跑。
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膽子肥著呢,敢三三兩兩的結伴去爬山。
還真有人晚上回不來,說是被一位老爺爺給背回來的。
這會兒聽到老婆婆的聲音,有人說:“我好像在哪兒聽到過這聲音……”
“我也是,我記得好想提醒過我娘去收衣服。”
“也提醒過我不能在家裡玩火。”
鐵牛腦筋轉得最快,他大聲說:“老奶奶,您就是土地婆嗎?”
“哇,真的嗎?我們居然見到了土地婆?”
“我麼能看看您嗎?”
土地婆現身的時候,蘇苒之、秦無和掌門人都心有所感,朝門口看去,隻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門檻上,背對著他們。
這麼算下來,她就是麵對著那群孩子的。
土地廟很小,小孩子們也隻能蹲下身趴在地上看土地婆。
“土地婆婆!”
“土地奶奶!”
“您除了吃穀子還吃什麼嗎?我會抓魚,我抓魚給您吃好不好。”
等土地婆哄好了孩子們,孩子們都走後,她沒有突然消失,而是轉過身走了進來。
“外鄉人,你們……這是從何而來?”
老太太態度和善又溫柔,身上還帶著天地神靈才有的正氣,不是什麼邪祟。
掌門趕緊往前走半步,拱手道:“土地婆安好,我們是天問長的弟子。今奉命捉拿妖物,在山中被困數日,迷失在此處……”
頓了頓,他問出時間:“敢問現在是什麼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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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婆愣了愣:“日子?”
她見眾人衣袍不像是很舊的樣子,看樣子在山中應該也沒耽擱多久,心中有些疑惑。
但還是脾氣很好的給他們說了:“現在是賢德七年,六月十五日。”
眾人一陣窒息,有人想開口說‘賢德……這是什麼年份,現在不是大安曆嗎?’
但被那位內門弟子很快捂住了嘴巴。
土地婆說:“聽說山上除了幾件怪事,我家老頭子上山去查看了,我現在著實沒有什麼好招待你們的,隻有些穀子和清水,年輕人們若是不嫌棄,都可以帶走。”
大家自然不能要。
剛剛土地婆也沒要孩子們釣來的魚,把他們哄回去了。
天問長弟子們或多或少都知道方沽酒前輩的遺囑,讓大家每隔些時日,就來荒山打掃一番。
因此,大家對土地廟的供奉情況大概也知道少許。
土地公和土地婆基本上是不要農戶們供奉的,隻需要在每年糧食收成的時候,給他麼供奉一些新的糧食就足夠。
這樣他們也好知道今年的收成。
再下來就是哪家要蓋房子,提前參拜過土地神,保證房子建的又穩又牢固。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是動手拿土地公婆的供奉,那真的是沒有心。
掌門不知道為什麼會有現在這個情況,在他看來,不管是土地公婆,還是半山村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死了三百年了。
可他們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沒了……
掌門這會兒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事已至此,蘇苒之對土地婆拱手行李,說:“前輩安好,我們誤入此處,不知道該如何出去?”
土地婆婆揮揮手,說:“跨過那個門檻,就出去嘍。”
他們能看到土地婆身上的神氣,土地婆自然也能看到他們身上的道和正氣。
這會兒對他們態度自然很好。
一群人給土地婆請安後,由蘇苒之帶頭,魚貫出了土地廟。
剛剛從裡麵看到了外麵的孩子們,這會兒再出去,不是那迷霧天,而是炎炎的夏日。
周圍房屋皆依山而建,還能看到莊家漢子扛著鐵鍁來來回回的走。
掌門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說:“這……”
蘇苒之想到自己兩年前給方沽酒前輩望氣,看到他身上有一團屬於凡人的白氣。
當時她就猜測那十六戶百姓與前輩關係不淺。
現在看來,似乎是前任土地公把百姓們的魂魄從骨龍那裡搶了過來。
再由方沽酒前輩保護著。
畢竟這地方有骨龍這麼強大的死物,百姓們的陰氣根本傳不出去,陰差大人感知不到,就沒辦法帶他們下地府。
隻能依靠百姓們自己度化自己。
蘇苒之張了張口,說:“這可能是我們看到的那殘破塑像的土地公打造的‘淨土’,我們現在得……找到他,護住他。”
如果被骨龍得逞,那麼……所有人都會隨著方沽酒一起魂飛魄散。
沒了解過這裡發生事件的外門弟子們大都一頭霧水,有人甚至問:“師姐,這、這什麼意思,難不成有兩個土地公?”
此話一出,土地廟裡傳來一聲碗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似乎把土地婆給嚇到了。
蘇苒之和秦無趕緊帶著一群人走遠,不能在人家門口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