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這兩個字著實太過於貼切, 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蘇苒之自己都稍微有些心虛。
她抬眸看向秦無的眼睛,夫妻倆的默契讓她瞬間明白秦無這是在開玩笑。
秦無修為高歸高, 但距離‘半仙’還差很遠。
因此, 他確實不知道苒苒生魂離體去哪兒了。但他能感知到苒苒魂體回歸時身體的變化。
就跟昏迷和沉睡其實看起來大概沒區彆。
但仔細去分,還是會發現沉睡時人的呼吸、脈搏都很均勻,平穩有力;
而昏迷則會讓身體自發性地把消耗降到最低,以至於脈搏聽起來很是微弱。
蘇苒之魂體離開, 基本上就等於半個昏迷, 已經同床共枕接近三年的秦無不可能發現不了。
思及此, 蘇苒之翻身趴在秦無胸膛上, 手臂撐在他肩膀兩側, 低頭親了下秦無的唇角。
“我在睡夢中去了城隍廟一趟。”
秦無聽歸聽, 抬手攬了下妻子的背。
蘇苒之順從的卸去雙臂力道, 徹底趴在他身上。她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將程氏女與河伯的事情細說起來。
這是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蘇苒之並沒有評價對與錯, 畢竟結合當時環境, 每個人的所做作為都有其出發點。
因此,她講述完後就扶著秦無的腰, 翻身下床梳洗打扮。
秦無在妻子雙手落下的時候,身體陡然緊繃, 以至於蘇苒之都刷牙回來, 他還躺在床上沒動。
蘇苒之正在盤頭發,見狀有些錯愕, 她暫時放下梳子, 抬手搭在秦無額頭上。
秦無:“……”
在妻子開口前,他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岔開話題道:“我聽聞龜族不僅壽命最為悠久,而且龜甲可以記事,一般可作為水族丞相。隻要有身懷龍命的水族,都會有靈龜應運而生。”
既然淮明河中有靈龜,而且靈龜還甘願輔佐河伯,那麼就證明他其實是身負龍命的。
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化蛟,應當還是缺了點什麼。
靈龜的事情蘇苒之也想過,她聽到後果然不去糾結秦無賴床的事情,轉過身繼續梳頭,同時說道:“有機會,我也想與靈龜結識一番。他年歲悠久,又身處交通便利的水域,可能會更為了解大安國的地勢地貌。”
蘇苒之還想走遍整個大安國。
起初她並沒有這個想法,隻想著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
沒事兒了種種花,種種菜,做做飯,一個人就能生活的悠閒自在。
但自從在長川府見到王大郎後,蘇苒之才意識到,親爹可能年輕時也一直在外遊曆,他有可能會留下一些東西給她。
比如那本講述了魔氣起源的無字天書。
就算蘇苒之能發現親爹所留之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還是萌生了去父親走過的地方走一走的念頭。
畢竟,她得在秦無飛升之前,想出隱藏魔氣的策略。
經曆了河伯與程姑娘一事後,蘇苒之大概能理解天上的仙人們為什麼要動手封印秦無。
從他們立場出發的話,這麼做確實無可厚非。
甚至如果原著《大道仙途》中,男主曹子年在不知道的情況下,‘踩’著秦無積累功德,白日飛升。
這好像確實沒什麼錯。
但蘇苒之跟他們立場不同,她得儘自己所能守護秦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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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已經在天問長荒山附近找尋了七/八日的大和尚、曹子年與小沙彌三人神色間都有明顯的疲倦。
曹子年見小師弟唇上乾裂,嘗試用了個凝水訣,但因為最近精力損耗過大,靈力不足,隻凝出來一捧水。
他先分給了師父,但師父沒要。
曹子年說:“師弟,潤潤唇。”
小沙彌搖搖頭:“師父和師兄都沒喝。”
“我們是大人,扛得住,咱們再走兩日應該就能看見人煙,到時師兄給你做素齋。”
曹子年人生的前十三年,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好歹也是過著小少爺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隻可惜十三歲那年他家被人屠了滿門,要不是師父路過救了他,他也會成為那人劍下亡魂。
後來曹子年跟著師父回塞北深山中修行。
條件艱苦,生活煮飯都得自己來。
大和尚早早的踏仙途成功,偶爾靠著辟穀丹就能活下去。
但十三歲的曹子年不一樣,他還是長身體,大和尚便學著給他做飯。
隻可惜做飯這件事,真的很依賴天賦。
最後曹子年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做素齋,大和尚一動手連鍋都有可能被燒裂。
小沙彌來的趕巧,當時的曹子年已經洗衣做飯無所不能。
是照顧人的一把好手。
因此,他基本上沒有一天忍饑挨餓,衣食住行都由大師兄一手操辦。
隻是近期師父決定帶他們兩人來大安國尋找機緣,才經常會遇到這種七/八日吃不上飯的情況。
畢竟沿途趕路,很是辛苦。
大安國幅員遼闊,荒野不少,踏入一片荒野後,還不敢隨意凝水。隻有在快出去的時候,才能小心翼翼凝點點水來解渴。
這樣才不會被那些大妖注意到。
小沙彌很懂事,他隻用這些水潤了潤喉,留了一半給大師兄。
曹子年見他如此,也不再拒絕,喝了剩下的水。
大和尚站在原地,極目遠眺。
以他的目力,已經能看到那荒山的山頂。
但他心裡隱隱感覺到不對,可具體又說不上來。
“師父?”曹子年身負血海深仇,心思比一般人要敏感許多。
大和尚情緒不對,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小沙彌也不一般,之前在長川府附近的山嶺間遇到蘇苒之和秦無,也是他第一個說‘這兩人有些奇怪’的。
這會兒,他往前走幾步,拉了拉師父的袍角,眨著大眼睛,詢問:“您想到了什麼麻煩事情嗎?”
大和尚把小沙彌抱在懷裡,讓他跟自己一起看遠處那荒山。
“早在兩年多前,我就冥冥中感知到此處有一份機緣,是屬於惠濟的。結果身在此處後,我才發現,那機緣已經被蒙上了一層紗,我琢磨不透了。”
惠濟就是曹子年的法號。
他並沒有剃度,屬於帶發修行。因為大和尚說他會有一段命定情緣,所以並未讓他徹底皈依。
小沙彌就算再怎麼機敏,也還隻有不到六歲。
他有些懊惱,說:“我看不到那山,隻能看到一層白霧。師父,是我太沒用了。”
“不怪你,師父自己也看不透。”
大和尚斂了斂眼眸,異常漂亮的眼睛中陡然縈入殺氣。
他說,“既然看不透,我們就過去親自會一會。”
修為到了他這種地步,從來不願意沾染多餘因果。
就連此次來大安國,也從來都是走荒郊野嶺。不願意跟大安國本土修士打交道。
但事關弟子的命運,就算前方是天問長,是大安國淮明府的仙道門派,大和尚也得闖一闖。
曹子年站在他們旁邊,他看前方同樣是一片白霧,根本看不見師父口中的山。
現在,不管是曹子年還是陳若沁,都不知道如果按照原著劇情,荒山的土地公方沽酒並沒有得到那首‘成仙詩’,在與骨龍長達三百年的對峙中,逐漸落入下風。
更是在前幾日被骨龍一尾拍碎土地廟,把僅餘的泥塑全都‘哢哢’咬碎。
自此,再無半山村,再無土地廟。
要知道,荒山與天問長處於同一山脈,就連天地靈氣都是荒山底下的礦脈彙聚而成的。
荒山少了方沽酒的鎮壓,天問長氣運也受到波動。
天地憐惜方沽酒,為天問長降下足足十日甘霖。
而原著中的蘇苒之並沒有‘閉目可見’的能力,有人在秦無出去買菜空檔,陷害蘇苒之與人私通。
因為原著是從曹子年進入大安國修行寫起。
故此,對蘇苒之這位‘布景板女配’描寫的少之又少。
從曹子年角度看來,她就是天問長那群人口中‘拈花惹草、嫌棄夫君修為低,成親了還與其他人私通’的浪/蕩/女子。
當時,天問長的長老們正因為氣運波動的事情煩惱,根本無心管這些瑣事。
外門管事聽從上麵吩咐,為了維護門派氣運,對於影響氣運之事嚴厲懲處。
很快就把‘勾引其他弟子’,耽誤弟子們修行的蘇苒之給驅逐出天問長。
等秦無從山下回來時,眼瞎什麼都看不到的蘇苒之已經被趕了出去。
至於原著中的蘇苒之在山下遇到什麼,原著沒有細說。
隻知道從那之後秦無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很快突破踏仙途境界,進入內門,修為一日千裡。
而屬於曹子年的修行,也正式開始。
當時,距離‘布景板女配’蘇苒之十八歲生辰,隻有不到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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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師徒三人繼續趕路的時候,蘇苒之和秦無已經跟淮明府城隍爺圍坐在桌邊。
依然是王家麵館二樓雅間,依然是兩個人三碗麵。
時隔兩年,掌櫃的早已忘記蘇苒之和秦無相貌,甚是在他們要雅間、三碗麵的時候也沒多想。
畢竟飯量大的話,一個人吃五碗可能都不是問題。
但在蘇苒之補充“勞煩店家再來雙筷子”的時候,掌櫃的猛然想到兩年前自己吃過的那味如嚼蠟的一口麵。
雖然他看不見桌上的‘第三人’,但心底還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他又遇到跟先祖一樣的情況了!
又有下麵的大人來吃他家的麵了!
這代表什麼,代表他們家麵館味道好啊。
過了大概好一會兒,蘇苒之聽到門口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緊接著,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送來一雙筷子,複又很快退回去。
掌櫃的自以為很小聲,其實裡麵三人全都能聽到他的話。
他說:“媳婦兒,怎麼樣,看到了吧?有下麵的大人物!”
老板娘:“……”
她深吸一口氣,揪著自家男人的耳朵下樓,“我看到什麼,我要是能看到,現在還能活嗎?你這都問得什麼話,我後背冷汗都下來了。”
“疼疼疼,媳婦兒輕點誒。”
城隍爺見狀無奈的搖搖頭,正打算以後不再來吃麵,久而久之,便會徹底斬斷自己和王家麵館之間的牽連。
就聽到那掌櫃又說,“我讓後廚多備點高湯,蔥花。我曾祖爺爺手記上寫,當時我們家的雞湯麵原本隻要八文,那位大人給了十文,多付的兩文就是一碗高湯、一把蔥花。萬一還是當初那位大人,咱們總得讓人家吃得儘興。”
蘇苒之聽到城隍爺說:“這家麵館我以後有空會常來。”
數百年來,自從他當了城隍後,沒人再記得他的喜好了。
所有人在大殿中跪下祈福,都是求他庇佑,就算逢年過節有供奉,也都是依照禮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