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早在從商和鎮回長川府的時候, 就曾說過苒苒眼瞳中有細碎的暗金色小點。
當時,蘇苒之還以為這是按照某種特殊的陣法來排,詢問過秦無能否看出其中玄妙。
但因為天道限製, 秦無並不能記下其布局。
蘇苒之也沒強求, 因為她自己對著鏡子的時候, 同樣看不出來金點的位置。
哪想到……
金線的作用, 居然是做筆頭的。
夜色下, 蘇苒之坐在一處距離此處人家較遠的地方,下意識的閉目、懸腕,用標準的執筆姿勢拿住筆杆。
長壽村並沒下雨,月光如瀑一般潑下, 把這座遠離喧囂的山打造的像一片仙境。
不同於鈍劍的包容、溫和。
蘇苒之捏起筆杆時, 筆杆甚至激動的顫抖, 給蘇苒之傳達一種喜悅、興奮的物歸原主的感覺。
其實,從秦無的角度看去, 筆杆一動都沒動,其欣喜隻傳達給了蘇苒之一人。
冥冥中的一切混亂、波折, 好像都從此時, 開始緩緩撥正。
一股磅礴的清氣, 隨著蘇苒之正式捏起筆杆的動作, 向周圍擴散開來。
蟬鳴聲都消停不少, 仿佛擔心打擾到河邊那位盤膝、閉目而坐的女子。
長壽村的百姓們則因為這清氣, 睡得更香了。
良久,蘇苒之才重新睜開眼睛。
銀色的月光下, 眼瞳中的九個暗金色小點很是明顯。
秦無在她重新抬眸那一刻,不禁想到大殿中那些垂眼看人間的神明。
但蘇苒之眉眼間很快染上笑意,這抹笑瞬間將她拉扯回人間, 周身多了紅塵的煙火氣。
蘇苒之從石頭上跳下,月光給石塊鍍了層銀箔,同時也好像給苒苒的動作帶了長長尾拖。
給秦無一種身處仙境的錯覺。
蘇苒之沒注意這些,她幾步走過去,坐在一直守著她的秦無身邊。
將筆杆放在秦無手裡,給他介紹自己的‘老朋友’。
“這個跟鈍劍不一樣,能一眼就看出來正反。不過,她又跟普通的筆筒不一樣,沒有掛繩,不過筆頂、筆管、筆鬥還都是有的。”
秦無捏著這枚筆杆,感知不出其材質,不過入手手感非常不錯。
後半夜,蘇苒之將筆杆裝進腰間的竹筒裡,那裡還有一張勾勒了一小半的山河圖。
隨後,她和秦無沒有打擾此處村民,利用土遁術打算回客棧。
在此之前,蘇苒之指尖凝聚功德,在長壽村周圍繞了一圈。
將清氣籠在此村之內,同時也隔絕外人的窺伺和覬覦。
雖然說有朝一日清氣終究會煙消雲散。長壽村的百姓在沒了清氣之後,會跟其他地方百姓一樣體虛了就生病。
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到時長壽村還在不在也未曾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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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生二回熟,這回土遁回客棧,秦無分出土行靈力速度都比之前要快了許多。
長壽村距離江安府有三五日的路程,沒有土遁術的話,蘇苒之和秦無驟然離開,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絕對達不到現在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洗澡後躺在床上,蘇苒之完全沒有睡意。
秦無順手設置了一個隔音結界,同時有一下沒一下幫她理著發絲,說:“苒苒當初鑽研土遁術,可是為了趕路。”
蘇苒之笑著說:“是啊,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發揮了大作用。”
頓了頓,她翻了個身麵對秦無,道:“還是多虧龜仙告訴我們江安府盛行的請‘替’,‘借’運事情。”
不然,她和秦無可能真的順著河流,都到哪兒算哪兒。
就算是運氣好來到了江安府,也不一定會久留,更是察覺不到這裡天道規則的約束力薄弱了。
秦無頷首,心道,也多虧苒苒在淮明府凝成九根金線,悟出三昧真火。
不然恐怕察覺到穢氣,也沒辦法完全燒除,並刺激天道規則不斷完善。
他輕輕拍著苒苒的背,想,是苒苒先幫助兩位對弈老者救下被程姑娘用來‘替命’的莊浦和,才有了被城隍爺鄭重的介紹給河伯一事;
也正是因此,河伯才會相信苒苒的‘提點’,在開漁節這天‘顯靈’,讓百姓們去河伯廟裡麵放花燈祭拜。
後來河伯化龍,苒苒金線數量達到極數‘九’,三昧真火凝成。
缺一環都不可。
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天下正氣大盛、國泰民安之時,不管是對百姓,還是對修行者,都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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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春南書院的所有高階修士,一個都沒睡著。
他們幾乎眼睜睜看著書院的生機在漸漸向外擴散。
德高望重的教諭們都圍坐在山長身邊,滿臉凝重,不知發生了何事。
山長作為接近半仙的修士,一直在閉目掐算。
但他算出來的隻有一片空白,未來是空白的,過去也同樣。
他緩緩睜開眼睛,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我……算不出。”
山長已經活了很久,他和此處大部分教諭的年歲比大安國還要長。
可以說,在沒有江安府的時候,春南書院就屹立於此了。
不過,那時候還不叫書院,叫/春南門。
“我初到之時,戰火紛飛,城內餓殍遍地,隻有春南山四季常青,散發著濃鬱生機。”
山長說,“那會兒我就帶你們定居在此,不沾染世間因果。”
畢竟戰亂時,他們都看不出誰才是最後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