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府走後, 蘇苒之在屋子裡活動活動胳膊腿。
就算身體一直在被功德衝刷,但盤膝打坐九日還是讓她感覺腿腳有些不甚靈光。
連續走了幾圈後,蘇苒之推開窗, 秦無設下的隔音結節自然而然便消散了。
外麵街道上喧囂鼎沸的吵嚷聲沒了阻隔, 一股腦鑽進屋子裡。
瞬間就把蘇苒之從清修狀態拽入紅塵中。
她右手指尖隨意的搭在窗棱上, 眼睫微垂, 看著賣混沌的攤主揭開鍋蓋, 熱氣蒸騰而上,隔著大老遠,她都能聞到鮮香味。
秦無斜斜倚著窗框,把蘇苒之眼中的光儘收眼底。
他還沒開口, 蘇苒之就搖頭:“現在不能吃了, 糕點已經夠墊肚子, 一會兒還要去知府那兒吃飯。”
秦無微微點了下下巴,目光卻是不離那正在包餛燉的婦人。
打算默默記下手法, 回家後嘗試做著看看。
‘仙韻’纏在蘇苒之右手小指上,努力吸收周圍四溢的靈氣。
在陽光照耀下, 蘇苒之小指上偶爾會溢出光彩。
街上行人也偶有抬頭看的, 僅一眼, 就讓他們移不開目光。
不管是那僅僅露出側臉的男子, 還是旁邊正迎著陽光的姑娘, 都好看的不似人間客。
蘇苒之在更多人要抬頭看的時候, 已經跟秦無離開了窗邊,帶了些碎銀去河邊茶館聽書。
江安府距離長川府甚遠, 以後她和秦無要清修,不可能時常來此。
聽田先生說書的機會真是聽一次少一次。
午後第一場評書一般都比較平淡。
畢竟這會兒是大部分人的休息時間,不大能集中注意力去聽。
就連田殊自己也稍微有些困乏, 隨便找了一個此前講過的進京趕考短篇說給聽眾。
這在他自己看來枯燥無味的進京趕考之旅,很多人卻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得中了舉人,才能有進京趕考的機會。
秋闈每三年一次,每個府城酌情錄幾位到幾十位舉子。
因此,單單‘中舉’這個條件,就已經把絕大部分讀書人攔在門檻之外了。
“田先生昨兒午時說到坐上了驛站的馬車,驛站真的會無償給舉人老爺們提供馬車嗎?”
田殊坐在台上,麵前是一些潤嗓的藥茶。
他溫聲回應:“是,無償的,隻要帶了身份文書等,驛站會送舉人們上京,這種車叫……”
還沒講完,他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田殊差點沒坐住,要直接上去感謝恩人仙長。
但見蘇苒之和秦無找了一處靠後的空位坐定,很顯然隻是來聽他說書的。
在眾多客人的注視下,田慎寧到底沒有做出什麼其他舉動,隻是因為蘇苒之和秦無的到來,讓他不禁正襟危坐起來。
連這份枯燥無味的‘公車進京’之旅,都講得認真無比。
台下有人問:“這種車叫什麼,還有這等好事?”
田殊事無巨細的回答:“叫公車。因為我朝寒門舉人不少,且會試與貢試之間隻隔數月,雖然可以選擇四年後再考貢試,但大部分人仍然選擇來年就去京都,先試試水。加上數九寒天,在外露宿很有可能凍死人,所以,朝廷便下令給每個驛站都安排公車,接舉人們上京。”
“哎,說得我都想去考舉人,再上京去考貢試了!”
“你啊,童生還沒考過吧,彆想這麼多了。”
“咱們來茶館聽書,不帶揭人老底的啊。”
“那還不是因你說的離譜了?不過,田先生,您知道的這麼詳細,是在書上看到的,還是真的去過京都?”
田殊笑了笑,道:“書上看的。”
“田先生當真博聞強記。”
“田先生口才也很好,說得如此詳儘,我都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田殊悄悄看了一眼蘇苒之和秦無,眼神跟秦無對上,他因為自己跟客官們撒了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蘇苒之和秦無倒是沒有任何其他情緒流露。
田殊醒木一拍,開始講今日午時的評書來。
不得不說,田殊先生的文采和口才都十分了得。
倒不是說他講述的東西很高深,而是他能用寥寥幾句將枯燥的東西表達的生動有趣。
在座的可都是街坊鄰裡,雖然能認字,但大部分連童生試都沒考過。
若是語言太晦澀,定是沒有人來聽的。
蘇苒之跟秦無喝一壺茶的功夫,午時的‘公車進京’故事已經到了尾聲。
客官們還沉浸在他構造的場景下,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原來舉人們不是我想象中的書呆子。”
“他們在車上還作詩題賦,這分明是大才子!”
“舉人們也要學算術啊,那什麼勾三股四……想想都煩。”
自從穢氣破了後,茶館多了不少兜裡有散錢的聽書客官,每告一段落,前來收賞錢的小姑娘都能收不少銅板。
有時候還有碎銀和整錠銀子呢!
每當這時候,大家都有肉吃了。
等到田殊換了身衣服,想要給蘇苒之和秦無答謝的時候,兩人已經離開茶館,不知道去哪兒了。
田殊站在茶館門口,敲敲自己腦袋,自言自語:“慎寧啊慎寧,你換衣服怎麼這麼慢?”
“慎寧是什麼,掌櫃?”小姑娘端著盛滿銅板的盤子下來,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