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 怎麼了?”
秦無這句‘苒苒’好像跟不知多少年前的歎息融合起來。
以至於蘇苒之捏筆的指尖都在微微用力。
她將手中的筆尖放入清水中,看著筆尖上的毫在水中散開,她居然覺得這一幕也有點熟悉, 好像自己曾經經常這麼做一樣。
但當她想要跟秦無解釋自己看到的一切, 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被天道限製了。
蘇苒之眼前驀然浮現出自己剛跟秦無成親那會兒,每到下雨,他從來不撐傘。
偏偏因為自己一直叮囑他要帶傘,不然可能會感染風寒。
因此, 秦無每次雨天回家時, 都要先在屋簷下烘乾了衣服和頭發再進屋。
如果好巧不巧, 她坐在屋簷下等秦無回家的話, 秦無還會敲擊窗棱, 模仿出合傘的聲音。
時過境遷, 曾經那為了正大光明見蘇苒之, 每每都要淋雨很長時間的人,如今在當真變成人之後, 學會了照顧心愛的姑娘, 不要讓她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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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之答非所問,對秦無道:“要喝點水嗎?”
秦無眉目舒緩, 周圍光線幽暗,將他襯托得人畜無害。
他說:“苒苒給的, 自然要。”
蘇苒之也不廢話, 從‘九刺’中拿出兩個杯子後,就為其中凝滿水。現在他們周圍都是鬼, 公然點火燒水有些影響不好, 隻能將就一下。
滌墨節這個象征性的洗筆過程很快結束,接下來就是百姓們準備的各種表演。
蘇苒之和秦無安靜的坐在最後麵, 旁邊就是兩位已經蘇醒的書生,他們下意識地想要靠近蘇苒之,尋求安全感。
但又因為秦無的存在,不敢太過放肆的紮堆在蘇苒之身側。
“兩位少俠……咱們這,什麼時候能出去?”
膽小書生開了口。
蘇苒之問:“先生們,不找你們的同伴了嗎?”
國字臉書生此前一直沉默著,聽到這句話後,神色有些悲戚的道:“我們問了那位很厲害的大人,她說確實見到過我們的同伴,但她已經將同伴送出桑落國了。”
作為熟讀聖賢書的人,兩位書生都有最基本的分辨善惡的能力。
他們能意識到,桑落國的子民都沒有說謊。
因為他們從不吸食人的精/氣,更對活人沒有攻擊欲望。不然就算有蘇苒之在,都不可能在這麼多鬼的攻擊中保住他們。
可、可事實上就是,三年多來,所有進山的百姓,最後都憑空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既然那些百姓沒有喪命於桑落國,那為什麼都消失了?
蘇苒之此前跟那‘長甲犬’打鬥時,心中就隱隱有些猜測,聽聞書生的話後,更加能確定自己的想法。
傳聞那沒有什麼武力的‘唱歌犬’都是上百位小孩子中才能成功一位。
那武藝如此卓絕,防禦力如此驚人的‘長甲犬’……
蘇苒之不忍心細想。
她說:“我們早些時候出去,應該有機會救下你們同伴。”
國字臉書生正要拉著旁邊的同伴給蘇苒之跪下道謝,不管能不能救下來,少俠們如此好心,他定然先誠心道謝。
但蘇苒之旁邊那位玄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以至於國字臉書生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他能看出秦無和蘇苒之關係密切,就像兩口子一樣。
因此,國字臉書生下意識以為秦無這麼打量他,是因為他距離蘇苒之太近了。
他趕緊後退一步,解釋:“少俠,我們對女俠……絕無半點……”
秦無目光從國字臉書生臉上移開,他也隱隱能感知到一點點熟悉,但具體在哪兒見過,當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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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趁著子民們圍過去唱歌跳舞,自己悄悄來到蘇苒之這邊。
在自己的‘域’裡,就算桑落沒專門偷聽他們講話,但她也能隱隱感知到國君要離開。
桑落心裡的失望在一寸寸蔓延,好像曾經她也層一次次送過麵前這位姑娘離開。
桑落下意識說:“您不是一般都八月出去,怎麼這回還是九月出門呢?”
話音剛落,桑落敲敲自己額頭:“我還沒睡著,怎麼開始說胡話。國君現在就要走了嗎?我送您離開。”
這是國字臉書生第三回見到桑落神女。
第一次見她,是站在城樓上,看著桑落神女帶著少得可憐的子民,大殺四方。
那會兒國字臉書生身為史官,按理說該將此事詳細記錄下來。
但他幾次提筆蘸墨,都想不出恰當的句子來描述那宛若真仙的桑落神女。
那一場戰爭,魯王一萬兵馬幾乎全都丟盔棄甲,敗的一塌塗地。
隨後沒多久,魯國就被陳國所滅,隨即陳國橫掃六合,統一整個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