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隻不知修煉了多少年的兔子精,他老氣橫秋道:“我妻子就是出門了之後到現在還沒回來,到底要不要跟敲門鬼反著來,大家還是慎重一點。”
最開始蘇苒之和秦無找的兩個漢子都是山間猛禽化形的,這會兒也不見絲毫尷尬的腆著臉圍在她旁邊。
跟著眾妖一起說:“咱們都聽您的,您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周圍妖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這還是冷清寂寥的住宿區第一次出現此等熱熱鬨鬨的情況。
倏然之間,蘇苒之感覺腰間竹筒有些發燙。
――竹筒裡裝著那支固定著功德金線的筆。
當著眾妖的麵,蘇苒之沒有碰竹筒,但是冥冥中,她感知到自己的第十一根功德金線正在逐漸凝成。
“所謂絕望,不過是因為喪失了信念。”
“當希望重拾,心念重燃,便能收獲更好的未來。”
蘇苒之微微一怔。
她明白了,在前麵十根金線中,她在幫助狐五三、方沽酒前輩等改命時,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這次不一樣,她僅僅是大膽的打開門,用行動告訴大家,跟‘敲門鬼’正麵相對並不可怕。
關鍵是找對‘敲門鬼’所遵循的規矩。
所以,幫助彆人拾起勇氣,重燃希望,也是一種功德。
蘇苒之沒有口頭上做無畏的鼓勵,她用自己大膽乖張的行事,在告訴大家,敲門鬼並不可怕。
不用太過於畏縮。
蘇苒之說:“敲門鬼敲了門,隻要裡麵有人應聲,就代表許可她進來,這便是她殺人所遵循的規矩。但是直接開門不一樣。門代表了一種屏障,是保護屋主人的。因此,隻要不應聲,她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來。不過,開門時,我們可以用生氣和正氣擋住她的陰氣,她便沒了殺人手段。”
“原來是這樣!”
“仙長厲害,這都能看出來。”
“仙長、仙長,我們之前也是膽子小,沒給您開門,在這裡給您陪不是了。我、我本體是個貓頭鷹……我……”
貓頭鷹旁邊的絡腮胡漢子撓撓頭,跟著說:“我、雖然我是真的鷹,但我是一隻膽小的鷹。還請仙長們恕罪……”
蘇苒之:“……”膽小的鷹?
不過她也忍不住無奈。
在‘敲門鬼’剛走不久的情況下,她和秦無又不是遇到關乎生命威脅前來求助,僅僅是想要多找些消息,兩隻鳥類不給開門算是正常的。
沒必要上綱上線。
蘇苒之也沒有怪兩位漢子的意思。
但說開後,大家心裡都會舒坦很多。
蘇苒之眼睜睜看著周圍大妖們的生氣聚攏了來,她說:“在婚宴前這幾日,我會和夫君一起摸索一下地形,你們最好也抱團走,能幫到對方的……”
依然很驚慌的柔山君這回急切的打斷蘇苒之,他說得擲地有聲:“能幫到對方的一定幫!”
他跟那被撕碎了的狐妖並無交集,狐妖卻在生命前一瞬息告訴他脫困的法子。
而狐妖自己則因為妖力受損,已經變不成人形,隻能活活被撕碎了。
想到狐妖,再想想蘇苒之的話,一群種族各異的妖居然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蘇苒之感覺腰間竹筒更燙了。
她甚至感覺又有一根金線正在緩緩、緩緩的凝成。
最後,蘇苒之還提了一下房門上的痕跡。
“剩下這些是我的猜測,大家可以作參考。敲門鬼每次都敲在一個地方,因此,累積下來,她們敲的方位會產生凹陷。痕跡深一點的應該是屋主人曾經給敲門鬼應過聲,這些門板看起來不久可能就要被敲穿,最好換一間住。”
眾妖覺得很有道理,紛紛商量著換屋子。
要知道,那種能修煉至人形的山間野妖一般都心高氣傲,雖然惹不起大妖,但同時也瞧不起他們這種族群蔭蔽的妖。
除非實力絕對碾壓,不然想聽他們說好話,簡直太難了。
此刻,看著他們相處和諧融洽的樣子,讓蘇苒之覺得略微有些熟悉。
總感覺好像在哪兒見到過……她靈光一閃,當初去鬼市,沿途不也是這樣的情況嗎?
蘇苒之感覺第十二根金線愈來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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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下一個整時辰點就快要到了。
這回蘇苒之和秦無回了屬於‘娘家人’的屋舍區,隨便找了個空屋子進去。
每一個長廊邊上都連了十二間房,妖族那邊幾乎住滿,他們這邊當真可以住一天換一間。
敲門鬼在整點如約而至。
敲門聲過後,隔壁不遠處武道長和掌門人聽到蘇苒之這邊的開門聲,嚇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但出乎意料的,他們這裡並沒有聽到什麼尖叫聲。
‘敲門鬼’見蘇苒之和秦無開了門,連聊天都欠奉,一步退後便消失在山石中。
蘇苒之探頭往武道長房間那邊看,那裡的敲門鬼還站在門口。
一副還沒有發現她在窺伺的狀態。
然而蘇苒之並不上當,她‘碰’的一下關上門。
武道長那邊的敲門鬼露出一個惋惜的表情,念叨著:“走出來的話我就能吃了她啊,我一個鬼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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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之坐在凳子上,她閉上眼睛揉揉額角。
秦無站起身,走到她身後,接替了她手上的動作。
秦無手掌大了蘇苒之一圈,指腹有清晰的繭子,力道輕柔的按在額角、太陽穴處,讓人不由得放鬆下來。
但一想到武道長門口那個敲門鬼,蘇苒之依然十分無奈:“她腳尖都伸向我們這邊了,想過來抓我的心思昭然若揭。結果還非要假裝把自己腦袋對著門板,有意義嗎?”
秦無想到那一幕也是搖頭。
他說:“倀鬼太心急了。”
蘇苒之眼睛一亮,也不要秦無繼續給她按下去,她轉過身,說:“你也覺得她們是倀鬼?”
所謂為虎作倀,說得便是虎妖有將他吃下去的人變成倀鬼的能力。
倀鬼雖然是鬼,看起來卻與真人無異,不像一般鬼那樣雙目飽含死氣。
這也是剛剛蘇苒之和秦無開門時,‘敲門鬼’眼神中能透露出情緒的原因。
秦無頷首:“不過,柔山君卻沒發現她們是倀鬼,這其中應該有些問題。”
按理說,柔山君是老虎,他應該能確認敲門鬼全都是倀鬼的。
隔著一條走廊,另一邊的妖族居住區。
所有妖鼓起勇氣的在敲門鬼來臨之時推開房門,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所有鬼怪都消失了。
年老的兔子精問起柔山君‘倀鬼’的問題:“這麼多敲門鬼,當真不是倀鬼嗎?”
柔山君捂著腦袋,避免繼續流血,他說得斬釘截鐵:“不是倀鬼。倀鬼本質上是人的魂體,很弱,隻能欺騙弱小的生物,引他們去虎王處,最後是虎王解決掉引來的人或者妖。根本做不到像敲門鬼這樣,可以隨便殺人的。”
全場隻有他一個虎妖。
柔山君否決了‘倀鬼’的存在,其他妖便不再多言。
“咱們現在乾嘛,搜查此處?”絡腮胡的鷹說起‘搜查’,眼冒精光,他平日裡最喜歡巡視了。
“彆出去,你敢保證其他走廊裡沒有敲門鬼?”
此話一出,鷹瞬間偃旗息鼓,裝作自己很膽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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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蘇苒之和秦無則相信自己的判斷。
“如果她們都是倀鬼,那麼此地山神難道是一隻虎妖?”
不然沒法解釋倀鬼消失在山體中,還能把妖和人拉近山體中的行為。
這分明是倀鬼在‘為虎作倀’嘛!
可山神怎麼能是虎妖所化?
山神可以是石頭,可以是花草,甚至可以是土堆,唯獨不可能是妖怪。
因為,山神必然是山體上的一部分,植物紮根在山體上,也有機會修煉成山神。
妖除了住在山上,當真跟山一點關係都不沾。
蘇苒之蹙眉,輕聲念叨著:“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秦無抬手按在苒苒的發頂,“苒苒休息一會兒,睡足了再想其他事情。”
他早些年雖然也喜歡在荒山中行走,但對於那些厲害的妖和神,秦無都是避著走的。
這回遇到作妖的山神,他也提供不了什麼有用消息。
但秦無相信自己和苒苒的判斷――山神身上絕對有問題。
嶺南影這邊,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秦無不信他們還有膽子作妖。
至於為什麼外麵的單道長說‘可宋是弟子中唯一一個踏仙途修為’,而掌門人說‘可宋是符師體質’……
眾所周知,符師不能修煉靈氣。
否則會‘破’了體質與天道的牽絆。
因此,兩人的話是相悖的。
但這個很容易想通。
當初乍見第一麵,單道長肯定不信任蘇苒之和秦無,開口難說真話。
而符師體質是萬中無一的,他他們為了避免可宋被外人覬覦,便得一直隱瞞下去。
可掌門人則深知可宋現在境遇有多艱難,他把蘇苒之和秦無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要把可宋的身份說出來,加大籌碼,希望蘇苒之和秦無救未來的符師一命……
這樣,整個嶺南影以後見了兩人,全都得恭恭敬敬的。
當然,掌門見蘇苒之和秦無膽敢直接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嶺南影不夠格。
兩位仙長的魄力與才智,就算沒有這救命之恩,嶺南影也算高攀了啊。
不過,蘇苒之和秦無的處事態度又給了嶺南影掌門很大安全感。
他心中逐漸燃起希望,覺得自己這回就算是死了,可宋也能出去啊。
蘇苒之來山中的前一晚就沒睡,這回足足睡了三個時辰,醒來後她先打開竹筒看自己的筆。
她拇指按在筆尖的‘毫’上,任由金線和普通毫在指尖掃過。
蘇苒之眼尖,果然看到兩根新出現的微小金線。
這些金線還不算完全凝成,但已經初現端倪。
蘇苒之眉眼一彎,心情大好。
她剛把筆放回竹筒,外麵傳來了掌門人恭謙的說話聲:“仙長,我現在心態調整好了,我想把被敲門鬼捉去的情況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