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等啊等,等啊等,終於等到自己能化形的日子。
可當時的蘇苒之身邊已經有了七/八個神女,看樣子她打算要十二個――秦無漠然的想著。
蘇苒之還種了桃樹,種了草藥,認識一個叫兆恩的老頭子……
他的鄰居認識了好多好多人,有好多好多夥伴。
但秦無想,他才是第一個認識蘇苒之的。
這個認知讓秦無異常開心。
蘇苒之帶走秦無的同時,也察覺到壁障附近魔氣的累積。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僅是社會趨勢,更像是一道法則。
混沌是清魔二氣的融合,融合得久了,清氣與魔氣就各自分開;但分開得久了――有朝一日總會融合。
蘇苒之對那不斷累積的魔氣上了心,她想延緩兩屆融合的時間。
即便心裡多了一件拯救蒼生,拯救自己的大事,但依然不妨礙她打心眼兒裡覺得秦無親近,將秦無帶回自己居住的九重天。
隻不過,秦無采擷碎光給蘇苒之編織的花冠在徹底進入清氣世界後消散了。
那是本不該存在於清氣世界的力量,自然會被世界排斥。
秦無心裡有點失落,但蘇苒之當時牽著他的手,這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如今,蘇苒之腳下的黑與白的界限依然在不停流動,她抬起小臂,廣袖被攏在了臂彎,將那墨玉珠串完全顯露出來。她垂眸看著手腕間偶有流光的墨玉珠串,想起了當年那漂亮的花環――那都代表著秦無的喜歡和愛。
蘇苒之忍不住抬手在唇邊親吻了珠串一下,同時給秦無眨眨眼睛。
我也同樣喜歡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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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重回故地,蘇苒之回憶起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秦無則想到的是上一次他們倆同來此地的狀況。
當時的秦無還是那個有些笨拙,在清氣世界生活不習慣、偶爾還被人欺負的魔氣少年。
即便他是這龐大魔氣的主人,這浩瀚無垠的魔氣是他的歸宿。
但秦無卻表現得很是拘束,他甚至不願意踏入魔氣一步。
這些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在秦無看來及其拿不出手,因為苒苒不需要魔氣,而且過多魔氣湧入清氣世界,會對其中百姓造成致命打擊,對其中生靈不可逆轉的傷害。
當時,已經在清氣世界生活了數百年的秦無漸漸明白人世間的離合悲歡,更知道何為喜歡。
――秦無喜歡蘇苒之。
他喜歡上了自己相生相伴的鄰居。
可他跟鄰居之間隔著一道天塹,活著的時候恐怕沒機會在一起了。
因此,當時的秦無看著這條涇渭分明的黑白分界線,心裡空蕩蕩的。
因為這分界線不僅隔開了清氣與魔氣,也隔開了他和蘇苒之。
但與此同時,這道線又保護著他們,讓他們不能相融。因為那樣會融為混沌,到時,清氣世界中的所有生命、意識都不複存在。
秦無從沒有一刻像當時那樣厭棄自己的出身。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誕生在苒苒的世界裡,哪怕僅僅隻是一棵樹,他都能在苒苒身邊慢慢生長,長久的陪伴著她。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這道蜿蜒瑰麗的流光分隔開。
天各一方,恐怕說得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出於喜歡,秦無想要常伴苒苒,但這一切都得屈服於天生既定的對立麵命運,他們一清一魔,終究不可能修成正果。
秦無唇角漸漸勾勒出一個苦澀的笑。
往前走一步是混沌,是他和苒苒的徹底消亡,往後退卻又再也不能陪伴在苒苒身邊――秦無覺得命運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但很快,秦無沒時間思考這些,因為堆積在壁障附近的魔氣越來越多,異動越來越強烈。
秦無即便對魔氣很排斥,依然得踏足魔氣區域,壓製這些躁動的,想要衝破邊界的魔氣。
蘇苒之則在秦無控製了魔氣波動後,懸空於壁障之上,俯瞰這蜿蜒的分割線,以及那分割線附近堆積如山的魔氣暗潮。
――身為清氣化身,蘇苒之已經預料到之後魔氣會大肆湧入,影響天下蒼生的日子。
這道壁障擋不了多久。
秦無也壓製不了多久。
分分合合,乃是曆史必然,時代必然。
蘇苒之往深了想,魔氣衝破壁障,在清氣世界裡肆虐,造成三界崩塌,生靈塗炭,這其實還不算太嚴重――隻要世間不重歸於混沌,生命都有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
她知道,魔氣偶爾躁動就跟黃河水患一樣,不能攔截、隻能疏通,而且隔幾年就要犯一次。
不同的是魔氣躁動大概是隔幾萬年犯一次。
可最近的一次即將來臨了。
她必須得想解決辦法。
蘇苒之站在原地凝神九九八十一天,突然伸出手,在虛空一點,說:“隻有在魔氣中形成一個清氣漩渦,控製魔氣流動,並不斷調整魔氣的濃鬱程度;同時也得在清氣中亦形成一個魔氣漩渦,才能兩相平衡,長久穩定。”
蘇苒之這話的意思就是從源頭上就開始疏導魔氣和清氣,讓其處於動態之中,這樣才能維係世間穩定。
不然……
不然世界遲早會重歸混沌。
到時不止世間萬物蕩然無存,就連蘇苒之和秦無也不複存在,灰飛煙滅。
可話又說回來,蘇苒之這個‘長治久安’的設想壓根沒法實現。
清氣進入龐大的魔氣區域倒還算簡單,畢竟清氣代表著‘生’,代表著萬物複蘇,魔氣世界沒道理攔截。但魔氣進入清氣世界……
那可是直接將毀滅引入清氣世界啊!
蘇苒之嘗試著在清氣世界引入過絲絲縷縷的魔氣――那魔氣一進入就開始毀滅此地生靈,壓根不會乖順的運轉。在蘇苒之的清氣威壓下,魔氣依然不怕消亡的肆意妄為。
這就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樣,反正魔氣全都是‘敢死隊’,拉一個墊背的完全不虧。
蘇苒之想,要是再多引一點魔氣進來,很可能會殘害更多生靈。
完全沒有在清氣世界形成魔氣漩渦的可能。
同時,魔氣進入清氣世界後不斷摧毀殘害生靈是秦無無法控製的,就算他是魔氣化身也不行。魔氣本身特質便是如此。
包括秦無本人,都得時常淋雨才能控製魔氣不再外泄。
蘇苒之在凝神思考的時候,秦無為了不讓魔氣打擾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勁兒來壓製魔氣躁動,終於讓其安靜下來。
蘇苒之的那句感悟既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講給秦無聽。
畢竟如果魔氣真的跟清氣徹底融合,他們倆都得灰飛煙滅。
秦無見蘇苒之頓悟醒來,也不再費勁兒壓製魔氣。
壓得越狠,以後反彈就越厲害,遲早有他壓製不住的一天。
這玩意兒真的跟黃河水患一樣,疏通才是正道理。
秦無站在蘇苒之的角度俯瞰這黑白分明的世間。
即便他明白苒苒所說的‘將魔氣引入清氣世界’的設想是異想天開的,但本著對苒苒萬分的信任,他開始在腦海中勾勒、還原她話語所描繪的情況――
首先,秦無在自己腦海中勾勒一個巨大的圓,黑白各占一半,界限分明。
但分割圓中黑白的不是直線,而是類似於圓弧的曲線,曲線與圓周一起,勾勒出黑白兩魚。黑與白中各自存在異色小漩渦……
秦無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在他腦海中,漩渦開始原地自轉,帶動著那個虛構的黑白兩魚開始同時運轉。
隨著黑白兩‘魚’中的異色漩渦不斷轉動,秦無赫然感覺自己腦海中這張圖好像活了起來,靈動無比。
而且不論黑白兩魚如何轉動,順、逆、打著彎兒等,都不會再給邊界造成強大壓力,更不會有暴動衝破壁障的情況出現!
――黑與白界限分明,卻又相互交織。
如此矛盾的情況居然做到了平衡!
當時秦無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苒苒的構想異常玄妙,如果真的將清、魔二氣融合成這張黑白雙魚圖的樣子,讓清氣與魔氣在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步的同時,還能涇渭分明,不發生融合,那麼不僅不用擔心魔氣會侵略清氣世界,而且還不會擔心世界重歸於混沌。
平衡運轉,相生相克,才是保持長久的關鍵。
然而,現在的情況就像解九章算術,蘇苒之隻是構想出了‘答案’,過程還得慢慢摸索。
最重要的一點是,隻知道答案、沒有過程――不得分。
蘇苒之和秦無若是不能解決‘如何將魔氣安全引入清氣世界’這一點,就算知道最終結果也沒用。
這一點確實很難,讓蘇苒之和秦無的一乾設想全都卡了殼。
――這一卡,就是數萬年。
清氣世界在魔氣第一次爆發時堅/挺了下來,經曆過數萬年的毀滅與死亡後,終於再次找到了生的契機,又經曆數千年,終於恢複欣欣向榮的狀態。
但蘇苒之不能保證第二次、第三次魔氣爆發後,清氣世界還能繼續存在。
好在,秦無所描述的三千年前曾出現過的跟百姓們一起勞作的‘真魔’給了蘇苒之靈感。
這才有了魔氣傀儡的誕生。
不僅完美地解決了魔氣安全導入的問題,還解放了百姓們的雙手,讓他們能有更多時間去思考、創造未來。
現如今,清氣世界中的魔氣漩渦已經形成了一個輪廓,即便作用不強,但也能漸漸緩解魔氣堆積給壁障造成的壓力。
況且,隨著‘喜雨’係列的不斷推廣改進,那個魔氣漩渦遲早會實現!
真正的黑白雙魚圖將不僅僅存在於蘇苒之和秦無的腦海中,而是落實在這片土地上!
“苒苒,給這平衡的畫麵取個名字吧。”秦無如是說道。
蘇苒之想了想,擲地有聲的說了兩個字:“太極。”
太極圖,分陰陽,生兩儀,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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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苒之和秦無回到京都小院時,天色已經昏黃。
餘暉寸寸被黑暗籠罩,在兩人腳下延伸出界限分明的明暗對比。
街道上的小販們開始收攤,忙碌了一天準備回家歇息;而燈紅酒綠的畫舫逐一開始亮燈,對某些富足子弟來說,奢華靡靡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同時,跟自己最害怕的國字臉對坐一整個下午的馮唯綱感覺自己已經是條死魚,擱淺良久,連尾巴都不會拍了。
――他都快要忘了自己來找仙長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肖隱元表示自己不背鍋,他隻是習慣性端坐後開始品茶,看棋譜。
可是一點都沒嚇唬過馮唯綱。
馮唯綱不止一次拿餘光偷瞄肖隱元,心想,不愧是北鬥星君之一啊,這氣派、這心性,果然非凡人能及。
他腹誹的時候忘了自己也不是凡人,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表示自己比不上。
不過,肖隱元和馮唯綱倒是沒忘了去張召掌櫃開地藥膳鋪給李老爺子買些清淡的粥湯回來。
就算桃仙的桃子有強身健體作用,現在的李老爺子確實一點都不能吃,畢竟瀕臨老死之人身體承受能力不行,驟然吃大補之物,完全就是虛不剩補。可能會加快消亡。
一進門,蘇苒之和秦無就察覺到屬於城隍的陰氣,他們為何而來,蘇苒之心裡有數。
其實,她對李老爺子的命數也挺好奇――按理說,如果對李老爺子的命數不大確定,京都馮城隍一個人來就好了,畢竟李老爺子在京都呆了十多年了,現在已經歸京都城隍,也就是馮唯綱管轄。
那麼肖隱元前來……
蘇苒之心裡隱隱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她推開門,身上的廣繡流仙裙已經在推門的幻化為長靴勁裝,身高腿長,隨著她跨門的動作,顯得腿愈發修長。
蘇苒之和秦無繞過影壁,穿過垂花廊,兩位城隍已經聽到她和秦無回來的聲音,起身行禮。
“大人、姑爺/蘇仙長、秦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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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定後,肖隱元默默地想,今日大人心情很好――有姑爺在身邊,大人笑的時間明顯比之前更多了。
肖隱元第一次打心眼兒裡‘愛戴’起自己的姑爺來。
李老爺子吃了小半碗飯,在蘇苒之和秦無回來之前就早早睡了,桃樹枝椏在太陽落下時就已經回收,順道還給李老爺子關了窗戶,讓他睡個好覺。
當時,馮唯綱沒忍住,還誇了一句“桃仙挺會照顧人啊。”
桃仙待人客氣,彆人誇他他不能不回,於是實話實說:“我這樣照顧李老爺子,不及姑爺照顧大人一分。”
馮唯綱:“……”他趕緊讓桃仙打住彆說,他一個小小城隍,怎能在背後聽蘇仙長和秦仙長的私事!就算隻是普通日常照顧,他也得避嫌,至少不能在背後討論啊。
桃仙很快沉默下來,安靜的紮根在泥土裡。
直到蘇苒之和秦無煮茶,桃仙才幻化為人形。他發頂彆了一根歪曲的樹枝來固定頭發,手裡拄了一根放大版的樹枝,看起來年老又和善。
桃仙在蘇苒之跟兩位城隍說話的時候,自己放下拐杖,坐在一邊看茶的火候。
煮至半開時,桃仙輕巧的拿開蓋子,文火細微的聲音為這個小院添加了點點煙火氣,也將剛剛查看了清、魔邊界的蘇苒之和秦無重新拽回紅塵中。
桃仙為茶湯中加了一些自己做的桃丁,還是風乾後的,這樣可以為茶湯添一分水果氣,口感甜香。
京都城隍馮唯綱說話時喜歡碰扇子,要麼展開扇子扇風,端得是翩翩公子風度;要麼就用拇指碾著扇骨,推開後又闔上,眼眸認真,狀似思考狀態――但這會兒麵對一堆上仙,馮唯綱沒敢在大家說正經事情時發出聲響,隻是捏著扇子,偶爾點點自己的嘴唇,然後點頭附和。
可越聽他越心驚,生死簿上給李老爺子寫定的命數,居然是去當城隍嗎?!
肖隱元向來善於察言觀色,馮唯綱還沒問,他就肯定的說:“是,我這次來,也是因為李老爺子深得淮明府城隍仙韻認可,打算卸任給他了。”
說罷,肖隱元看向馮唯綱,他眼睛裡分明神色平平,但馮唯綱就是感覺自己看出了詫異。
畢竟他們剛來的時候,馮唯綱自己說‘肖老哥不辭辛苦大老遠前來,恐怕跟我是一樣的目的’――這話沒錯,兩人確實都為了李老爺子死後的事情前來,但、但馮唯綱哪想到李老爺子死後是要當城隍的啊!
他還僅僅是以為李老爺子死後投胎到淮明府的百姓家裡來著。
蘇苒之伸手翻掌,屬於城隍爺的生死簿隨之出現,在她掌心嘩啦啦作響,待書頁翻動停下時,那一頁中李老爺子的名字赫然成了暗金色。
蘇苒之看著生死簿上的安排,不禁想到早些年肖隱元說自己想要‘辭官隱退’的事情。隻不過當時城隍仙韻找不到合適的繼任對象,肖隱元隻能繼續挑起城隍這個挑子。
如今城隍仙韻看中了李老爺子,可謂是皆大歡喜:“老爺子跟淮明君私交甚篤,有他們庇佑淮明府,再合適不過。”
緣分因果,真是越體味越玄妙,環環相扣,絲絲相疊。
看似緣分到了儘頭的淮明君和李老爺子,居然又在數十年後成了‘鄰居’。
今日種下一份‘因’,日後會形成什麼‘果’,誰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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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唯綱看著蘇苒之手中散發著熟悉氣息的生死簿,心裡萬分驚訝,忍不住要張嘴發出‘啊’的聲音――要知道,所有城隍爺的生死簿其實是同一本,隻是每個城隍爺能查閱的權限不一樣,隻能看到自己管轄區域內的百姓輪回。
還有一點,那就是生死簿不是說翻就能翻的,得城隍爺端坐於城隍廟內,誠心去‘請’,才能翻動並查閱百姓的輪回往事。
也就是說城隍爺一旦離開城隍廟,是‘請’不動生死簿的。
蘇苒之這一手翻閱生死簿,已然超出了馮唯綱的認知。
不過他好歹當了幾百年的城隍,在那一聲驚歎出口之前,先用扇子捂住了嘴巴,堪堪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眼神中的驚訝完全藏不住。
桃仙則善意的對馮唯綱笑笑:“大人最厲害了。”
如果在蘇苒之召喚生死簿之前,馮唯綱可能還有些擔心肖隱元的去處――當城隍多好,沒有頂頭上司,天庭仙君們的手也不會伸到地府來,隻要他們按規矩辦事,就能積攢功德,香火鼎盛。
但蘇仙長都這麼厲害了,肖城隍的事情自然用不著他擔心。
人各有誌,他馮唯綱喜歡人間世情冷暖,過不了閒雲野鶴的生活。按理說他身處紅塵,應該更通曉人情世故,偏生他話多,嘴巴沒把門,當年之所以被始皇帝殺頭就是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觸動了皇帝逆鱗。
因此,城隍這個位子簡直就是給馮唯綱量身打造的。
但肖隱元不一樣,他天生‘隱星’出身,最喜歡當布景板――端坐於城隍廟正中間,著實算難為他了。
當初要不是為了找到大人,他也不會努力考城隍。如今大人回歸,肖隱元自然想要卸任,在大人身邊繼續當一顆沉默寡言的石頭,偶爾能發發光就好。
肖隱元始終記得,自己起初不是什麼星君,僅僅是大人洗筆池中最普通的一顆石頭。
墨色是他的外衣,給了他隱藏的機會。
後來得了機緣才成就星君之體,肖隱元現在不過是想回歸本位,遠遠的看著大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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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小院內的說話、翻書聲全都消弭,月華悄悄傾灑而下,給小院籠罩一層神秘。
李老爺子就是在這時候咽了氣――他在睡夢中咽氣,無悲無痛,魂魄從軀殼裡出來的時候,還很驚訝自己怎麼突然健步如飛了。
他作為新鬼,難免渾渾噩噩。而那位錦衣華服的馮唯綱城隍不知何時出現,‘唰’一聲打開扇子,笑道:“李老爺子,老去後由城隍親自勾魂,您可是京都第一例!”
話音剛落,馮唯綱身後出現一條長路,路兩旁一片濃黑,什麼都看不清,但有水聲漸漸。
李老爺子後知後覺的想,可能這就是黃泉了。
他、他已經死了啊。
李老爺子心中沒有遺憾,卻還是難免失落――他還沒來得及給先生們道謝,他還沒有跟追雪道彆……
他還想著等明日太陽升起,自己扶著桃仙的手下去走一走,跟先生們說些話,再看看追雪。
他知道,先生們在十二神女歸位的時候,就應該住在九重天上,或者去瑤光星上歇息――瑤光星就是他們曾經一起去的鬼市的地點,而傳聞中的鬼市之主,自然是蘇先生了。
但因為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蘇先生就一直留在京都小院,連帶著鈍劍、功德之筆、十二神女都留在這裡。
他不過是在先生們出門遊曆的時候去喂了喂追雪,不過是逢年過節跟先生們一起做飯吃,先生們就陪著他慢慢老去――
這份心意,讓李老爺子感動至極。
李老爺子眼角有晶瑩的淚珠閃過,嚇了馮唯綱一跳,他趕緊將扇子闔上,說:“你怎麼不禁嚇呢,這怎麼還哭了。彆怕,死了沒什麼好怕的,等你頭七過了,就該去淮明府上任,當城隍爺了――彆哭彆哭――”
李老爺子:“……”
至於後來傳聞說,淮明府城隍爺與河伯大人交情甚好,經常一起對弈於淮明河上。
有夜行開船的船夫說,他有一次在雨夜看到河上有兩對,一共四人在對弈。
還有傳聞說自己起夜,月光朦朧下,看到一匹神俊的馬載著一位姑娘下凡來城隍廟,可後來有人說那不是馬,是白虎……
總之,眾說紛紜,但都為這個‘魔氣驅動力’愈發發達的世界增添了瑰麗的傳說與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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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五百多年後,已經有人發明出‘喜雨第一千六百二十萬三千五百七十一號天文望遠鏡’,專門去觀察那北鬥中隱藏的兩顆星星。
根據東方古老的神話傳說,這倆星星一顆名為隱元,一顆名為洞明。
而那顆隱元星,據說在淮明市這個地方觀察才最為清晰。
秦無依然習慣穿黑袍披長發,他下床給白虎的碗裡添了肉,洗了手後重新上床。
薄紗似的月華籠罩在床上兩人身上,蘇苒之睡衣迷蒙中發出一個單音:“嗯?”
秦無神色柔和,聲音很輕:“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
蘇苒之呼吸清趨於平穩,她突然想起什麼,道:“聽聞有一處水域經常出現滔天巨浪,我們起來後去看看。”
秦無笑了:“好。”
時代變了,河清海晏的盛世早已來臨。
那些傳奇和神話依然存在,鐘情此類記載的學者偶爾能聽到隻言片語,都會忍不住心跳如擂鼓,卻還得屏住呼吸仔細聽講,生怕漏聽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