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這次新進來幾個宮女,其中之一就是翠燕,她憑著之前出賣香宜得來的好處為自己謀了個巧宗兒,不但當上了三等宮人,還能入殿內侍奉茶水。
在司樂司時,翠燕是個沉默寡言,唯唯諾諾不起眼的人,平時隻知道悶頭做事,常有小宮人笑她是個迂的,在宮裡呆了七八年隻是個粗使宮女,香宜之前對她的了解也不深,沒想到卻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冷不丁就叫自己吃了個大虧。
宮女們住的屋子倒是不小,牆上粉著白灰,已經熏的有些發黃了,一頭放著兩個頂櫃和些箱籠,上麵壓著一溜兒小櫃子。跟著翠燕一起進來的兩人瑛春和薈春對視一眼,放下鋪蓋卷兒就開始嘰嘰喳喳,話裡話外都處處追捧著她,翠燕儼然成了幾人的中心了。
她如今看起來跟以往那副怯懦模樣大不相同,穿著簇簇新的秀綠宮服,一朵絹花插在發上平添兩分麗色,言談之間都不留痕跡的拉攏著其他人,卻看也不看香宜一眼。
屋裡似乎被劃成兩片天地,一片是正談的火熱,一見就如故的三人小團體,一邊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的香宜。另外兩人還故意大聲說笑談天,生怕她聽不見一般。
誰叫她被分到的活計是管衣呢?說得好聽是替娘娘打理衣物,其實啊,就是個收拾衣櫃的雜活兒!不但繁瑣麻煩,而且更重要是不能見德妃的麵。
這嬪妃好比大樹,宮女太監們都不過是依附樹乾的藤蔓罷了。宮內管束嚴,尋常宮女無故不能進內殿服侍,倘若不能在主子跟前露麵,久而久之任你有千般算計也彆想往上爬,就是油乾儘燈草結——完了!
所以說這差事的分配大有玄妙,在皇宮呆久了的人都長著一雙秤杆眼,量到誰的份量重就就倒向誰。對此,香宜並不感到吃驚難過,她早就不是真正的十幾歲少女了,這種孤立冷落的小把戲反而讓她覺得有幾分好笑。
到了取膳的時候才是真正讓她頭疼的,按理說三等宮人的例肯定比她之前好,有肉有菜有米飯,可是這青菜葉子泛黃,不知是剩了幾天的,又隨意加了點油新炒出來;米泛著一股子
夾生味兒,更讓香宜無法接受的是葷食。
一張青瓷大碗裡盛著幾塊豬肝,兩塊肥膩膩的紅燒肉,還有幾塊粉紅色圓柱狀不明物體,她勉強著放進嘴裡,一嘗,都已經涼透了,油結的厚厚的,滿嘴都是油膩味。
再一看鑒定:【一碗油汗混合的豬雜】
香宜:……
她連喝好幾口清水才壓下去那股勁兒,再看其他人似乎都吃的很歡,禁不住在心中長歎:還以為地位提升了能吃點好吃的,沒想到啊。
在司樂司時,浣朱跟她都很羨慕那些大宮女們能吃上肉,可是現在她覺得還不如回去吃司樂司的大鍋飯呢!小卓子的師傅王公公是個做事仔細的,儘管隻是給她們這些小宮人做飯,也是乾乾淨淨,清爽有味的,哪像這裡的小廚房?
看著碗裡的剛夾進來的豬雜,香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夾起兩次又放下,突然感覺一道視線正盯著自己碗裡的肉,抬頭一看,角落裡一個胖丫頭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
香宜夾起那塊肉,舉到哪裡,小丫頭的眼睛就望到哪裡,連頭也跟著轉動,臉頰上的肉一顫顫的像果凍般。
她看的好笑,近前問道:“你剛才在廚房還沒吃飽嗎?”
這小宮女在小廚房乾雜活兒,名叫苗兒,身材卻與名字一點都不相符,雖然今年不過十來歲,食量卻堪比成年男子,小廚房的林嬤嬤不許她吃的太多,因此苗兒總是跟隻餓貓一般,見什麼都饞。
苗兒低下頭,雖然她年歲還小,也知道自己飯量異於常人,會被人取笑。
然而香宜隻是把碗裡的肉夾給她,苗兒愣了幾秒,感激地看著香宜,確認了好幾遍:“真是給我的嗎?”
“是,快吃吧。”香宜眼睛彎彎的看著她大口大口吃起來,真是個小丫頭,有點東西吃就這麼高興。
轉念一想,她倒是吃的香,我可怎麼辦?香宜有一搭沒一搭的吃了幾口青菜,正食不下咽的時候突然看見後門處芍紅對她招手。
“快拿著,墊墊肚子。”芍紅溫和一笑,左手裡展開一張帕子:“就知道你吃不下。”她也是從低等宮女過來的。
香宜看那手帕裡包著幾樣全是抵飽的糕點,心中熨貼,看來自己沒幫錯人,她
低聲說:“謝謝姐姐。”
“快些吃吧,彆給人看見,我先走了。”芍紅現如今已經成了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隨時要近身服侍的,也是覷了空才偷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