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葉出院的前一天，白飛姚終於來看他了。
與記憶中那個傻白甜白飛姚相比,現在的白飛姚麵色憔悴,眼底烏青，雙眼渾濁無神,形銷骨立,兩頰的顴骨幾乎要戳破皮膚，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一般,簡直可怕。
要不是程葉稍微掌握點他的境況,恐怕脫口就要問出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吸毒去了的話。
明明是大夏天,可白飛姚的臉上卻泛著陰冷的青灰色，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再加上他又穿著厚重的長袖長褲,看的程葉渾身不自在。
甚至有一種想關心他的衝動。
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一旁的佟陸沉默地看了白飛姚許久，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站在程葉身側虛虛攬著他,似是在宣告主權似的。
比見簡康那次還要認真。
兩人相視許久，還是白飛姚率先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他環顧一圈，看到地上規整的行李箱以及沙發茶幾上淩亂的物品：“要出院了嗎？”
程葉點了點頭：“這地方也不便宜,再住下去我就要傾家蕩產了。”
白飛姚聽了,似是想笑一笑,嘴角略上彎了一個難看的弧度。
程葉被滲的後背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急忙用被子將自己蓋住：“飛姚？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正好我出院也沒地可去，要不咱倆合租？”
“啊？”白飛姚明顯慌亂,忙不迭搖頭，“不不不，還是不了吧。”他現在住的地方，怎麼可能告訴程葉。
程葉眯著眼睛：“怎麼，你還在怪我把房子賣了的事？我真是無可奈何的，但凡手上還有點錢，我也不會隨意將剛買的房子賣掉啊。”
白飛姚輕輕捏了捏額際，打量著程葉的神色，看他麵色紅潤舉止沉穩，就知道他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甚至將養的很好，再看他身側站著的高大的佟陸，兩人之間的小粉紅幾乎要凝成實質，立刻就猜到了兩人的關係。
他皺眉，似是不太喜歡佟陸，但也隻是一瞬間，很快就恢複了擔憂的神情：“不是，我怎麼會怪你？！隻是我當時找房子找的也有些著急，是同事介紹的，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這樣啊。”程葉遺憾，轉頭看向佟陸，“那我還是跟你住吧。”
“對了。”程葉頓了頓，“都忘了跟你介紹了，這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男朋友。”
白飛姚愕然，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他吃癟，程葉心情好了不少，拍了拍佟陸的手背，略有些羞澀說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沒想到這種事還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真是機緣巧合。”
白飛姚雙眼難掩嫉妒，他盯著佟陸身上的高定西裝，眼底紅血絲越發明顯：“可是，簡康他，他……”
程葉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我們隻是朋友罷了，飛姚，當時是我太激動了，後來我反省過了，既然我對他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就不應該對你倆的事那麼，我說，表現得那麼過激，嗯……飛姚，我知道你喜歡他，既然他對你也不是毫無感覺，祝你們幸福。”
白飛姚急不可耐撇開關係：“不不不，葉子，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們沒有，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我……”
“什麼意思？”程葉比他更疑惑，他掏出手機，“你們不是已經公開了嗎？怎麼還否認？”
“公開？”白飛姚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顯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程葉點開微信：“誒，簡康在自己各種社交軟件上傳了你們的照片啊，還有戒指……”他頓了頓，“雖然那戒指有些上不得席麵，但是你們會得到祝福的，最起碼，有我的一份祝福。”
白飛姚臉色一白，撲上去打算搶過手機：“什麼照片，我怎麼不知道？”
他動作幅度過大，腳下被地毯絆了一下，差點栽倒在程葉身上，被眼疾手快的佟陸一把推開，不僅手機沒拿到，還摔了個狗吃X。
“哦！你沒事吧？！”程葉誇張地大叫一聲，在白飛姚的視線範圍之外衝著簡康甜甜一笑，語氣嗔怪道，“佟陸，你推得太重了，要弄傷飛姚了，還不把他扶起來？”
佟陸當然沒有，甚至挨著程葉坐了下來，嚴密保護他不被白飛姚嚇到的嚴肅模樣。
怕程葉摔倒受傷，除了洗浴間，病房內鋪滿了長毛地毯，白飛姚甚至都沒摔疼，他艱難爬起來，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拚命地按按按：“艸！”
程葉歪著腦袋看他慌亂的動作。
白飛姚驚呼一聲，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葉子，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他不能出櫃，他跟簡康在一起隻是為了能每個月多些生活費，隻是因為嫉妒程葉有人喜歡，即便是他現在身陷囹圄，變成……但他還是不想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他可不是程葉那樣的——變態！
更何況，他現在和簡康公開情侶關係，算是怎麼回事？！
之前他因為受不了高強度的“運動”，才把下了藥的簡康送到了——的床上，現在還沒過幾天，自己卻和他公開了戀愛關係？！
後宮姐妹花嗎？
要不是涉及自己，白飛姚怕是現在要爆笑！
一想到這些天他受的苦，再看現在程葉躺在高富帥懷裡的甜蜜模樣，他打心底裡湧起一陣悲涼。
憑什麼，憑什麼程葉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憑什麼自己就隻能通過委身於人才能苟且活下來？！
這不公平！
白飛姚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先鎮定下來。
“我先走了。”他現在著急去找簡康，問這些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要去跟某人解釋，他沒有男朋友！他暫時也不可能會有男朋友！
雖然他跟的人肥頭大耳，不堪入目，但勝在有錢，多的是人想攀附。
他好不容易搶到機會，改善了最近的生活，但生存危機還沒過去，他怎麼能傳出這種明目張膽要擺脫束縛的消息？！
有人陷害他，一定是有人想跟他搶位置！
這段不能見光的關係他肯定是要斬斷的，但絕對不是現在。
而是在他拿到某人口中的帶遊泳池的大房子和車子，並且在替某人找到自己的替代品之後！
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那些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一瞬間，白飛姚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名字，但其中絕對不包括簡康，也不包括程葉。
因為簡康到現在還以為那場飯局遭到設計的是他們兩個人，而設計他們的則是他們的“老板”，但因為錢，他也接受了這場交易！
所以——這次照片事件，絕對是想將他們兩個人都擠下去的陰謀。
至於程葉，沒有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不是程葉。
當然，他的判斷在一定程度上並沒有錯，確實不是程葉，是程葉的男朋友。
白飛姚還沒走出病房，手機就開始震天響了，看著“老板”兩個字，他白毛汗都冒出來了，嘴角不由自主地開始抽搐。
“怎麼了，飛姚，你的臉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了，要我叫醫生嗎？”程葉在他身後關心道。
“哦，不，不用了，葉子，我真的有急事，我先、先走了。”白飛姚慌不擇路，甚至還被地上的行李絆了一下，這都沒有阻止他的急不可耐，似乎晚一秒就會就地死亡。
在白飛姚狼狽逃走之後，佟陸邀功似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一條短的隻有一句話的短信收件人明顯和剛才給白飛姚打電話的是同一個號碼。
程葉捏了一把佟陸的手心：“會不會出事啊？”他不是擔心白飛姚，隻是怕給佟陸添麻煩。
“放心吧，他們玩過那麼多……”佟陸說著說著就消了音，在對上程葉求知欲旺盛的眼神後，下意識怔了怔，不想“單純”的程葉對這方麵有太多的了解，含糊過去說道，“他們都很有分寸的。”
程葉還翹首期盼他繼續說下去，但佟陸已經絕口不提了。
程葉搖晃著他的手撒嬌道：“說詳細點啊，我想聽。”
知道白飛姚過得不好很爽，但知道他具體怎麼過得不好，會更爽！
佟陸眼睛眨了眨，俯身湊在他的耳畔，甚至還咬了咬那脆弱的白嫩的耳朵尖：“如果你想了解的話，我們可以親自試試。”
“可以嗎？”程葉眼睛亮晶晶，他很好奇，同樣也相信佟陸不會傷害自己，所以還有些期待。
感受著程葉瞬間鮮活起來的氣息，佟陸的喘息有些急，他抑製地向外推了推程葉的肩膀：“你身體還沒好。”正常的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這種激烈的。
但他眼底的情緒出賣了他此刻的振奮。
天知道當程葉目光灼灼看著他的時候，他的眼前就已經蹦出了那不可描述的畫麵，並且為之——高高敬禮！
佟陸腦袋靠著程葉的脖頸深深嗅了嗅：“你最近，很喜歡喝奶？”
程葉被他的呼吸弄得癢的不行，躲了兩下被抓著胳膊拽了回來，翻了個白眼使勁向後仰靠：“也不知道是誰說要多補充點蛋白質，買了那麼多蛋奶製品。”尤其是水煮雞蛋，這兩天程葉都快吃吐了。
就算水煮流失的營養最少，也不能天天吃啊，其實雞蛋羹也挺不錯的，程葉自覺已經很降低要求了，再吃下去他就要變成水煮雞蛋了。
“還有，下次能不吃蛋黃嗎，我覺得我的膽固醇要超標了。”話還沒說完，喉結被佟陸親呀親的，癢嗖嗖的，程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音，“彆動，有點——”
“不舒服？”
“不是。”程葉認真地看著他，“有點……舒服過頭了。”
*
另一邊，被厚重的窗簾嚴嚴實實遮蓋著的密閉房間裡，昏暗的燈光下，幾道人影輕微晃動著。
“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的。”白飛姚光裸著身子跪在地上，冰冷堅硬的地板硌得膝蓋生疼。
他默默捏緊了拳頭，眼底仇恨的光越燒越旺。
但白飛姚知道他必須忍下來，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將現在淩虐自己的人踩在腳底下的機會。
等著吧。
白飛姚漸漸平複了內心的波瀾，猶如一條狗似的耷拉著腦袋諂媚地解釋，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就劇烈地收縮起來。
“想要哪種懲罰？”肥膩膩的大肚子在自己眼前上下起伏，白飛姚幾乎凸出來，他手上抓著一條黑色的麻繩鞭子，單單隻是看著，他都能想象得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地上還散落著一些其他的東西，有些白飛姚用過，有些他甚至根本從沒見過。
白飛姚知道自己逃不過去，他甚至還一本正經地想了想，視線在地上的東西轉了一圈之後，討好地說道：“由您決定吧。”
老板嗬嗬一笑，卻不肯給他個確定的答案，隻是饒有深意地看著他，直到白飛姚頭皮發緊，抑製不住想出聲的時候，門口傳來輕微的小心翼翼得敲門聲。
白飛姚後背瞬間緊繃，他第一反應就是大老板不要他了，叫了其他人，第二反應則是大老板叫了其他人一起來折磨他，但事實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因為大老板意味深長衝著他笑了笑了之後，對門口輕叫了一聲進來。
白飛姚微微抬臉，對上笑的同樣諂媚，但開門就看到他跪在地上然後瞬間僵硬的簡康——
*
“吃飯還跑這麼遠，在家吃不就行了？”程葉身子還沒好利落，初秋的天就已經披上外套了。
從車上下來，佟陸就一直緊緊摟著他，避免被風吹到。
程葉笑話他大驚小怪，把自己當成瓷娃娃一樣，就差直接供起來了，想當初他在孤兒院，吃不飽穿不暖，一個跟頭滾三圈，不照樣長這麼大了。
佟陸也學他翻白眼：“就是因為你之前那樣，所以身體才會虧空這麼厲害，現在係統還在維護中，總不能就讓你這段時間一直這麼虛弱下去，好好將養總是沒壞處的。”
“你不是一直想吃那天的蝦仁蒸蛋，就是在這裡的打包的，這家還有一道番茄烏雞湯，味道淡一點但非常鮮，你肯定火喜歡的。”說話間，佟陸招呼著服務員，“雅蘭包廂，姓佟，之前已經點過菜了，直接上就行。”
這是一家私房菜館，非常彆致的裝修風格，木質的牆麵上掛滿了風格獨特的藝術畫，五彩斑斕的，程葉看的入了迷，一個沒注意，完全沒注意到對麵一個渾身散發著濃鬱酒味的醉漢踉蹌撞過來。
“嘶——”被佟陸及時拉到一邊，醉漢沒撞到佟陸，隻是踩到了他的腳。
醉漢顯然還殘存意識，甚至還客客氣氣道了歉：“對不起，對不起。”
隻是這聲音——有點耳熟。
程葉矮身，從下麵看了好半天，這才敢認：“飛姚？”自從佟陸說他來處理，程葉已經很長時間沒關注渣男和白蓮花了。
畢竟他的生活太過愜意和充實，根本容不下彆的東西了。
尤其是這種——臟東西！
乍一看見還有點懵逼，程葉下意識抓了抓佟陸的胳膊，往他懷裡躲了躲。
佟陸顯然非常受用，但好心情也沒抑製住對突然出現的白飛姚的厭惡，他甚至想拉著程葉當場離開。
倒是程葉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彎腰和他視線平齊：“飛姚，你怎麼在這？還穿的，穿的如此，如此清涼？”
程葉說的委婉，但白飛姚明顯聽出了嘲諷之意。
白飛姚喝醉了，他盯著程葉看了好半晌，冷笑兩聲，食指戳向程葉的肩膀：“呦，這不是程葉嗎？我們那個從小就拿到幸運星的程葉！”他說著打了個嗝，一股濃鬱的酒臭味撲麵而來，差點熏吐了程葉。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