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忽的壓低聲音,湊到身側那人耳邊,“依我看呐,八成是那南安王起了色心,才會叫那小娘子有機可乘。”
心中雖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想起南安王平素的名聲,心裡還是忍不住發怵,恨不得捂了他的嘴才好,“天爺,這話可不興亂說,你不要命了?!不怕這附近有不良人?”
“你這人就是膽小。”壯漢嘴裡嘟嘟囔囔,提起茶壺斟了杯茶飲下解渴,還在幻想著那畫中女娘要是從畫裡走出來,該是何等的勾人心魄。
仙子般的人物隻是個婢女,這些權貴的日子也忒好了,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啊,哪像他們這些靠賣力氣過活掏空家底才能娶個媳婦兒的莊稼人。想到這裡,壯漢心裡不免憤憤,一連又飲了三杯茶水才稍稍靜下心來。
方才那壯漢大聲說出來的那番話,顧錦棠一字不差地聽進了耳朵裡,未曾想宋霆越竟是以偷竊者的身份來捉拿她的。
二人草草用完餛飩,顧錦棠付完錢,臨時改了主意,先去買些經放的乾糧,隨後再去糧行買米麵,綠醅去尋了馬夫過來運糧。山路窄小,馬背上又馱著東西,速度少不得慢上一些。
待回到觀裡,太陽已有西斜之勢,顧錦棠叫馬夫幫著將米麵送進廚房,多給了他二十文錢,馬夫眉開眼笑地說了兩句吉利話,牽著馬離開了。
宋霆越的動作遠比她想象的要快,說不準明日就查到這附近的村莊來了,她覺得這道觀也未必安全,沒得倒是連累了她們,實在不能多呆。
“今晚將東西拾掇好,明日咱們可能要躲去山上避避了。”
綠醅皺眉道:“他也忒死心眼子了,姑娘你在王府裡受了那好些日子的苦,現下好不容易逃出來,他為何要這般步步緊逼,又不是沒有女娘願意跟他……”
“不說他。”顧錦棠當真對他厭惡至極,哪怕綠醅並未指名道姓,還是令她有些生理排斥,恨不得逃到天眼海角叫他再也沒辦法尋到她才好。
“我去見見妙善女真,你便在屋裡先行收拾吧。”說罷出了房間,徑直走向妙善的屋子,於廊下輕扣了門。
妙善緩緩睜開眼,道了句進來,隨後從蒲團上起身往木凳上坐了。
“善人星夜過來,可是有事?”
顧錦棠走到她跟前行揖禮,語氣誠懇,“明日一早我們便會離開,他日若是有人拿著畫像來尋人,萬望妙善女真千萬莫說見過我們,如此方可保全此間所有人。”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①。貧道知二位善人非是惡人,自當儘力相助。”
話音落下,顧錦棠懸著的心方安定下來,當即就要跪地下拜,妙善見狀,忙起身去扶她,恰好握住了她的手腕,眸光瞧見她掌心的紋路。
“既是要早起趕路,善人還是早些回去睡下養好精神罷。今日善人回來的米麵,貧道還未同善人道聲謝。”話畢雙手抱拳作揖。
顧錦棠道一句妙善真人客氣了,轉身離開。
玄月高懸,桂子飄香,晚風襲來,燭光晃動。窗上映著宋霆越的高大身影,崔榮於廊下心裡建設良久,終是壯著膽子敲了門。
聽到裡頭傳出一個進字,他方敢推門而入,宋霆越觀他麵色,便已知曉答案,必定又是一無所獲了。
“再調些人馬,明日去查各處村鎮。”
崔榮領命,在原地呆愣了片刻,複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勸他:“王爺三日不曾睡好,今日朝中事務不多,何不早些歇下?”
她不過才跑出去三日嗎?宋霆越劍眉微蹙,可他怎的覺得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她,撫過她……
明明那日夜裡她還主動投懷送抱,可轉天她卻跑了,如何叫人不生氣。
宋霆越並未答話,站起身子往外走,他本該回去自己的上房,可他的腿似乎不聽使喚,竟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顧錦棠的院落。
院中一切似乎同她逃走前一樣,又似乎哪裡都不一樣了,明明屋中一應物件都在,看在眼裡卻覺得仿佛都不存在。
這屋裡少了她,餘下的東西又有何用。
即便他不願承認,可這會子他的大腦和他的心告訴他,他竟有些想她在此間的那些時日了。
難得遇到稱心應手的玩意,便是饒了她的死罪又如何呢。隻要她願意認錯,他倒是可以留她一條性命,對她懲戒一番,叫她再不敢生出逃離的心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