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測,也就是體能測試, 其實就是對被測試者的基礎身體素質和專業身體素質進行特定的測試, 最終方便教練員或者測試需求方了解被測試者的這些素質數據。
而運動員的身體狀態不是一成不變的, 也因此,蘇白雖然看過了女隊這些隊員們的相關數據,但還是決定重新給她們進行一次體測, 以便了解一下這些女隊隊員們的具體狀態和身體素質。
不過, 這些隊員畢竟都是隊裡的老隊員了,所以體測中諸如測量身高、大小腿比例長度的這些流程確實也沒必要重新測試,整體測試是從功能性動作篩查開始, 然後再分彆進行了反應速度、感知敏捷性、速度、速度力量和專項耐力等反應的測試。
就像是來到女隊的訓練基地後, 這些姑娘們給蘇白留下的第一印象一樣, 從體測開始之後,這些女隊的姑娘們也同樣保持著極高的效率和一種全力奮進的狀態,似乎都在力求能夠得到更好的評價。
從測試開始之後,鄭興國就沒怎麼說話,他就站在一旁, 兩手環抱在胸前, 板著臉,一副嚴厲教官的模樣, 明明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 但是腰板挺直,看起來仍舊是虎虎生威。
他看起來雖然很不好接近,但是蘇白有任何問題, 他都能第一時間給到回答,不僅信息準確,而且他也能很快明白蘇白提出前一個問題的原因是什麼,會根據情況適時補充和前一個問題相關的其它訊息。
隻是幾句簡單的往來問話,蘇白就明白,鄭興國雖然看起來凶,但是心裡對這些隊員們的關心是實實在在一點也不少的。
在全部體測內容結束後,蘇白給了這些隊員們一些休息的時間,然後讓鄭興國跟她們又交代了一遍接下來的訓練內容。
這些女隊的隊員們也都非常乾脆,在鄭興國交代了後續的任務後,各自到一旁補充了一□□能,然後就拿毛巾隨手擦了擦汗,或者重新紮了下自己的頭發,就果斷地繼續訓練去了。
隻有一個隊員,在蘇白將要和鄭興國轉身出去前,麵帶猶豫,似乎想要和蘇白搭話。
蘇白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於是笑著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她——蘇白記得,這個就是400米女隊這裡成績最好的隊員,陳雅丹。
“雅丹是嗎?”蘇白笑著看向她:“你有什麼問題嗎?”
陳雅丹猶豫了下,然後才鼓起勇氣問蘇白:“蘇教練,我知道你帶著男隊的隊員們,成績提升了很多,我想知道……我們的成績也能提升嗎?”
蘇白看著眼前的陳雅丹,她的身高約174,紮著個簡單的馬尾,身材精瘦有力,因為剛剛的體測,身上有一層薄薄的汗,她的臉上帶著猶豫的神情,但眼裡帶著一絲隱約的期待和擔憂。
蘇白平靜地看著她,然後非常果斷地笑著道:“可以,為什麼不行?”
果然,在聽到蘇白的這句話之後,陳雅丹的眼睛一亮,她又追問道:“那……教練那我也能嗎?”
蘇白知道她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陳雅丹今年已經快滿26歲了,對於普通行業來說,她的這個年紀不過還是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姑娘,可是對於女子短跑運動員來說,她們的黃金年齡是在23到25歲之間。
陳雅丹的年齡,已經過了這個所謂的黃金年齡,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她在之後的成績提升會變得很有限,之所以她會留在國家隊,主要還是因為她是目前400米女隊中成績最好的一個隊員,同時她也是女子4*400米隊伍中的重要成員。
剛剛的體測全程,蘇白就注意到,陳雅丹似乎比起其他的女隊隊員還要努力,特彆是在進行部分體能、爆發力相關的測試時,可以看得出來,她都是在拚儘一切地想要給出最好的成績。
蘇白想了想,問她:“你想跑得更快嗎?”
陳雅丹睜著眼,幾乎是在蘇白剛提出問題的第一瞬間,就本能地道:“想!”
蘇白看著陳雅丹,和她對視了約有半分鐘,而這半分鐘時間裡,陳雅丹從本能的情緒退出來後,仍舊非常堅定地看著蘇白,眼裡那種想要衝得更快的心,幾乎就要透過她的目光溢了出來。
不止是陳雅丹,蘇白注意到,原本在邊上訓練的女隊選手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們的談話,在聽到陳雅丹問題時,這些隊員們的注意力也往這裡跑偏了。
蘇白悄悄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其他隊員們,又將目光轉向陳雅丹,然後笑著對她點頭道:“隻要你想,那就沒有問題。”
!
蘇白的這個回答,平靜而又堅定,並不像那種單純熱血沸騰的口號,但是它卻有一種讓人忍不住相信的奇妙信服力。
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陳雅丹的眼裡幾乎瞬間就溢出了一層水光,她似乎等待這個肯定的回答,已經等得太久了。
蘇白朝她點點頭,也朝周圍的姑娘們點了點頭,然後笑著道:“大家今晚6點到食堂三樓,之前我請男隊的隊員們吃過飯了,今天也請你們嘗一嘗我的手藝。”頓了頓,蘇白又笑著道:“不過之後再想吃教練的大餐,就要用你們的訓練成績和比賽成績來換了。”
之前還有些拘謹,始終表現得很嚴肅的姑娘們,在聽到蘇白這句話之後,回應‘好’的聲音裡,都透著一絲輕快,但隨即,姑娘們似乎是想起鄭興國仍然在身邊,又很快重整精神,勤奮訓練了起來。
蘇白和鄭興國從訓練場出來時,鄭興國仍舊板著張臉,直到到了教練辦公室後,鄭興國板著的臉才略微放鬆了下來,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常年都是一副嚴肅的麵孔,即便放鬆了下來,也並沒有什麼特彆大的改善,光看麵相,就是能夠止小兒夜啼的模樣。
看到鄭興國放鬆下麵孔,蘇白看著他,有些疑惑:“鄭教練,你對你的隊員分明很關心,為什麼要那麼板著臉?就不怕她們誤會你太凶了嗎?”
鄭興國搖了搖頭,隨手拿起一直捏在手上的保溫杯,擰開杯蓋喝了口茶水:“誤會不誤會的,有什麼大不了?這些閨女都是好孩子,但是年紀小,心性不定。”
說著,鄭興國又看向蘇白:“小蘇教練,你是不是覺得,女隊的訓練比男隊還要凶,這樣不好?”
蘇白想了想,道:“我是對女隊的訓練看起來比男隊強度還要大有些好奇,但是我看過了,這些訓練強隊其實也還在隊員們的極限承受範圍內,我以為,您是想要讓她們通過這種訓練方式,爭取對她們的成績進行突破。”
鄭興國板著臉,喝了口茶:“你說的這個,是,也不是。”
“小蘇教練你應該知道,咱們田徑短跨跳裡,除了100米和110米欄外,其他項目,原本受到的關注度就低……但是,女隊受到的關注比起同項目的男隊,更要低得多。”
“大家現在知道男子400米的全國紀錄十多年沒刷新過了,但是知道女子400米的全國紀錄,已經二十多年沒動過了嗎?”
“我敢說,知道這事兒的,就算是體育愛好者裡麵,也沒幾個人。”鄭興國板著臉:“這些閨女都是好孩子,但是她們既然走在競技體育這條道兒上,就得拚命,本來就比男隊受到的關注低,她們如果再不拚命……一旦退役回去沒有成績支撐,今後的路,可不比在國家隊裡要舒服。”
“訓練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這些閨女,她們走在這條路上,就隻能靠自己。”
鄭興國沒有把話徹底攤開了說,但是蘇白卻明白了,在體育項目裡,田徑的訓練算是非常艱苦的一個大項,但凡家裡條件不錯或疼閨女的,很少有忍心把閨女送到田徑隊裡參訓的,田徑隊裡這些姑娘們,家裡恐怕都有本難念的經。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們想要出人頭地,想要今後的人生可以更如意,那麼就隻有拚命訓練,隻有出了成績,才會有更多掌握自己今後人生的資本。
想到這裡,蘇白沉默了下,這些女隊的隊員,就像是當初的他,又或者說,比他當初還要更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