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麵相覷,眼看著不遠處那位剛被追捧為仙女轉眼又沒人敢提的女人起身,驀地感覺到身邊沙發一輕,謝行坐過的凹陷隨著分秒飛速複原,他一言不發沉著臉追了上去。
“……”
“……”
好奇,抓耳撓腮,但不敢問。
***
裴芷臨時離席接了個電話。
她一向不太擅長應對徐北的溫柔攻勢,於是在外麵多磨蹭了一會兒。
酒吧的感應門時開時關,門外是更深露重的夜雨,門內依然是都市夜生活的繁華。
夜場人比剛來時多了不少,躁動的鼓點伴隨轟隆隆樂聲不斷,期間還夾雜著興奮的尖叫。裴芷往外又挪了一步,足弓抵著台階沿搖搖欲墜地晃著。
滿是煙酒香水味的肺腔似乎在此時與雨中濕潤的空氣做了置換。
她抬頭,肅殺秋雨傾斜著打在離她一步之遙處。
就那麼一抬眼的工夫,視線範圍內驀地出現把黑傘,擋著雨水的方向斜斜撐在她上方。
裴芷下意識回頭,初時還被門廊上一晃而過的射燈照得睜不開眼,等適應過來,不等退縮就直直與來人視線相撞。
離的那麼近,她幾乎能數清對方根根分明的睫毛,但卻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緒。
明明對他該是熟悉的,冷不防闊彆重逢,不管是眉眼還是深處透露的冷淡都讓人覺得有幾分陌生。
他對她,一向是充滿目的性的。
因此從第一次見麵開始,裴芷從來不曾感受過來自對方的冷意與疏離。
他是熱情的。
常常咬著她的耳朵低聲呢喃:“姐姐,想你了。”
溫熱的呼吸輕柔灑在耳後,激得皮膚染上可疑的紅暈。
偶爾更過分一點,不過一天未見,就把她抵在車後座上極近情侶間親昵之態。
她那時候,甚至覺得謝行是她隨身拴著的鑰匙掛件,一刻也離不開。
後來才知道,被拴著的,是自己。
回憶戛然而止,陌生感再次撲麵襲來。
裴芷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聽對方淡淡開口:“回來了?”
“……”
“還走嗎?”對方緊咬著不放。</p連續發問的節奏似乎讓裴芷找回一點當初的熟悉感,可惜並不美好。
心悸一波接一波襲來,她條件反射就要後退,又覺得自己此舉反應過大,後退的步伐生生停在半途。晃悠著身子,有些滑稽。
要是放從前,謝行早就疾行一步扶穩她的腰。
但此時,倆人隻是保持靜默對望,中間刻意留出的空隙像是嘲笑他們之間的生疏。
什麼早就被時間衝淡了全是無稽之談,他眼眸一如既往烏黑得深不見底,隻是這麼安靜對望,即便一言不發,卻還是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良久,謝行攥著指骨又發問:“說走就走的是你,說分手斷了聯係的也是你。那這次呢?是為什麼留?”
“他在這。”
裴芷聽出他語氣裡濃濃的嘲諷,狠下心。
她深知如何回答會猛戳對方心窩子又能最快讓倆人得到解放,手指一下一下繞著柔軟的衣料邊緣摩擦。
果然,一問一答的對話即刻結束。
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嗤,乍一聽譏誚再回味像是冷笑。
好在他沒有拉開麵子非得追問她,那個他是誰。否則自己還真的很難把謊說圓。
身前籠罩的陰影散去,幾步之後,又有匆匆回轉的腳步聲。
裴芷不解,直到手心被強行塞了個物件。她收攏五指,掌心與粗糲的傘柄相接。
什麼話都沒留,手裡卻多了把傘。
“謝——”
名字還未喊全,嘈雜的音樂鼓點中送來一句辨不出情緒的回應:“記得還。”
***
不過就是久彆重逢,不過就是多說兩句話,最後還是差點全盤崩垮。
謝行繃著冷臉回身,還沒跨下台階就被突然竄出的身影擋住去路。
“阿行。”女生嬌氣地叫著他的名字。
“……”
“你怎麼出來了這麼久呀?我都找你好久了。”
謝行的心思還落在酒吧門外沒撿回,聞言不耐煩道:“吹風。”
往日他就算冷淡,至少對自己還是客氣疏離的。但此時簡單兩個字的回應像是繃著一股情緒,語調都顯得格外生硬。
女人第六感作祟,她偏頭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不巧正與裴芷對上眼。
心裡的警報急速被拉響,女生撇嘴:“阿行,她誰啊?”
俏生生的問話一句句被秋風送到門邊,裴芷摩挲著傘柄沉吟。
——有些眼熟。
再一回味那副含羞帶怯的樣子,當即心下了然。
剛才在洗手間門口的甬道,碰過一次了,難怪眼熟。是被人捧著叫行嫂的那位。
天下之大,巧合卻都叫她遇上了。
前男友和他的現女友,這種情況任誰碰到都頗感微妙。
當下傘是還不成了。裴芷抬了下眸,從她這兒望過去,謝行側身而立,看不大清表情,隻看見嘴角弧度不甚明顯地下壓著。
他未置一言,倒是女生很主動,倏地轉了個方向朝裴芷嬌聲問候:“你好啊,你是阿行的朋友吧。他就是這樣,朋友那麼多,我有時也搞不清呢。”
雖未表明身份,不過確是很標準的正牌女友發言。
——他就是這樣。
暗語自己多麼了解他。
——我有時也搞不清呢。
拐彎抹角道一句他身邊的朋友我都熟悉,你又是哪位。
女人之間不需要站定多相對的立場,隻
是一個眼神,或是她較之自己更出色,都能成為正鋒相對的理由。
不過裴芷卻覺得好笑,像在看一場小朋友自導自演的獨角戲。
女生在言語上壓過一頭很是得意,壓根不在乎裴芷的反應,宣誓完主權言歸正傳:“對了阿行,我今天沒開車過來。上回那麼晚回去,我爸媽知道是和你出去又不見你人影兒,還不是和謝叔叔念了好久。”
她頓了一下,露出無害的笑顏:“所以啊,今天晚點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