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社那個副主編單身吧?我都知道。他有事沒事總找你,你也和他聊得很開心。你還對他笑了、很多次。你敢說沒有?”
無中生有翻舊賬,這是每次風雨欲來的前兆。
裴芷直起身,心裡生出一股煩躁。想挺直腰板對峙,又被他壓住雙肩的力道按回原地。礙著男人壓迫性的氣力,她收起開玩笑的口氣,不滿道:“你突然發什麼瘋?”
“我發瘋?你跟彆人聊得開開心心,一會兒副主編、一會兒負責人。怎麼到我這兒沒說幾句就說我發瘋。”他冷著聲,眼底寫滿了嘲諷:“姐姐,你是厭煩我了吧?”
“我哪句話就說煩你了?謝行。”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沉默片刻。
良久才又開口說:“你不覺得你對我管的太寬了嗎?我覺得像是……控製。你懂嗎?最初問我的行程,再管我的電話,現在甚至想左右我的一言一行。我每天、每件事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還不夠?你不覺得有些過了嗎?”
“我沒想控製你。”
他深吸一口氣,像在極力克製躁動不安的情緒,手指脫離她的肩膀順著脖</頸一點點上移,最後落在下頜線條上。
指腹擦過下頜,力道不輕,扣住下巴尖往上一提,動作甚至有點粗魯,但他的表情卻像在對待一件極其貴重的珍品。
他歎息:“我就是不想你和他們多說話。我想你待在家,我想你眼裡隻有我。永遠是我一個人的就好。”
“這不現實……”裴芷耐著刺痛,軟了語氣,“你彆鬨了。我聊完工作馬上來陪你,好不好?”
覆在下頜剮蹭的力道忽然加重,他猛得傾身靠近:“所以現在,你還是想著先聊工作?我再怎麼親近你,也隻能是排在那些人之後?”
“……”
吵過幾次,裴芷知道,往常這時候他就快要收不住脾氣。下一秒隨時都會爆發。
她做足了心理準備。而今天,對方卻一反常態。
他低頭,在陰沉躁動的邊緣懸崖勒馬,溫柔地蹭了蹭她側臉,仿佛剛才的吵架是一場夢境。兩人如初時一般親密。
“姐姐,你就不能把時間都分給我嗎?”
“謝行,你現實一點。”裴芷重複。
“可我不一樣。我願意把我所有時間所有精力都花在你身上。你也試試好不好。隻要試試、就好。”
他把聲音壓得極低,像是訴說一個秘密,低沉又輕緩地在她耳邊炸開。
那天晚上好像下了很大的雨。雨珠劈裡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時急時緩,像一首奏鳴曲。而她隻是猜測下了雨,卻沒有辦法起身看一眼。
謝行那些曾經給她展示過的、精致又低奢的領帶,纏纏綿綿繞在她的指尖、再到手腕、再到整條手臂。
另一頭,與他相連。
她第一次知道,死扣還能被打出這麼多花樣。
逃離的代價總是歇斯底裡。在這之前,沒人想徹底撕破臉。她還抱有一絲幻想去嘗試溝通。
而溝通的結果就是,他總能在她的話裡隻提取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輕鬆拋開他不想聽的那段。
往往她儘可能理性地說完一段,對方隻是勾著笑看她,語氣溫柔地問:“那晚上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沙拉好不好?”
“……”
“金槍魚、牛油果,你還喜歡煙熏牛肉的,對嗎?”
裴芷忍無可忍,聲音也拔高幾分:“謝行,你不能好好聽我說話嗎?”
“姐姐。”他忽然喚道,目光沉沉落在她手上:“我在想——是不是該換點更牢靠的東西。”
“……”
他是個瘋子。
溝通無果,手臂血液流通不暢又隱隱作痛,而他那頭明明扣得更緊,就像完全感覺不到痛一樣,眉頭都沒蹙過半分。
裴芷放棄再和瘋子講道理。在他想出更不可理喻的方法之前,她決心與他一樣,用最極端的方式碰撞。
大不了就是你死我活。
直到站上窗台,她纖細的身子在夜雨中被打濕半邊搖搖欲墜。終於,從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恐懼,裴芷才知道自己的抗爭獲得了成效。
那天是吵得最凶的一次,兩敗俱傷。
謝行麵色蒼白一路趔趄跟著,
最後站定雨中嘶啞著問她:“你走了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我需要冷靜。”她喘著氣,腳下步伐卻不敢停:“你也是。”
他忽然笑了,笑聲嗚咽般被雨聲打得破碎。
“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你也怕了我?”
“……”
雨水糊了一臉,她抿著被雨凍白的唇不說話。
雨簾中,他笑得肆意猖狂:“對,我就是個瘋子。重來千次萬次、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