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層甲板有一個不大的泳池,池底是和天空一樣的湛藍色,架設著彩虹一樣鮮豔的滑道,旁邊還有一個綠色的假草坪鋪的球場,有早起的小朋友們正在陽光中跑來跑去地歡快嬉戲。
好像末世中最後的樂園。
貝暖放心了,上下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了盛翊。
盛翊仍然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大概是早晨有點涼,李秘書正在把一條毯子搭在他的膝蓋上。
在金色的陽光下,他的臉顯得更加平靜和柔和。
盛翊聽到了貝暖的聲音,轉過頭。
他眯著眼睛,這次好像看到了貝暖。他昨天說過,他白天的視力要比晚上好得多。
“是貝暖嗎?”盛翊問。
“是我。”貝暖走到他身邊。
盛翊揮了揮手,把李秘書打發走。
他的目光停在貝暖的臉上,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笑了,“你來得剛好,我剛叫人去了對麵,問問他們想好送哪十個人過來了沒有。我們看看,是你贏還是我贏。”
貝暖想起來,昨晚說過要跟他打賭。
盛翊覺得漁船上今早能剩下十個人,貝暖卻覺得,根本連十個都留不下。
碧藍的海麵上,一艘小艇正在回程。
不一會,就有一個船員上來找盛翊。
“盛總,”他說,“我問過了,他們說他們打算送八個人過來。”
盛翊和貝暖對視了一眼。
他們真的殺到收不住手,最後隻剩下八個,和貝暖預料的一樣。
貝暖還記得,書裡說過,這群人各個手上沾血,凶殘無比,現在盛翊隻用一句話,就輕鬆地除掉了這艘漁船上三分之二的戰鬥力。
不過現在能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盛翊給了貝暖一個“你贏了”的微笑,然後問那個船員:“其他人呢?”
船員說:“他們說,其他人同意留在船上。”
同意留下?說得也沒錯,不會動的屍體確實沒法不同意。
盛翊點點頭,對那個船員說:“辛苦你再去跑一趟,就說我說的,他們人過來,可以,要先把漁船上的物資送過來,然後人才能上船。”
貝暖看一眼盛翊。
那艘漁船是準備出海遠洋捕魚的,船上備著一船人好幾個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能拿過來,當然再好不過。
可是漁船上的人真的會乖乖奉上物資嗎?
貝暖想了想,覺得他們彆無選擇。
他們的漁船很快就要沉了,就算留著物資也沒有用,救生艇上能帶的很有限,還不如把物資當做貢品進獻給盛翊,求得盛翊善心大發,肯讓他們上船。
這次主動權全在盛翊手裡,殺人的歹徒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果然,船員走了,過去和漁船交涉,回來的時候,說對麵同意了。
他們不止同意把物資送過來,還主動說,漁船上有間蔬菜無土栽培房。
這是一家研究院在他們的遠洋漁船上的試點項目,因為不費什麼事,還有額外的錢拿,老板才同意讓人搭一個栽培房。
漁船上的人說,現在上麵的無土栽培設備,連同好幾種蔬菜的種子,也全都可以送過來。
有了這套設備,船上就可以自己種新鮮蔬菜吃了。
盛翊當然同意,卻仍然沒有把船靠過去,而是派了幾艘小艇過去運物資。
他們的物資還真是不少,一趟又一趟地運過來,盛翊讓船員認真檢查過,連同運過來的無土栽培的架子和基質種子等等,全都放進了Vali號的貨艙。
運了好半天,貨終於運完了,該輪到人了。
貝暖把著欄杆遙望對麵的漁船,愉快地說:“東西都運過來了,咱們開船走吧?”
盛翊不是陸行遲,貝暖在他麵前不用假裝,反正也不漲聖母值。
物資都上船了,至於那八個人,就讓他們和他們那艘幽靈船還有船上的屍體共沉淪吧。
盛翊笑出聲。
不過出乎意料地,他說:“不,我打算把那八個接過來。”
貝暖轉過頭。
盛翊籠罩在淺金色的陽光下,表情很平靜,“加拉灣四周都是陸地,他們的船上還有救生筏,漁船沉了之後上救生筏,說不準運氣好,還能漂上岸。”
他不允許有任何讓他們逃脫的可能性,一個都不想放過。
不一會兒,一艘小艇真的帶著漁船上剩下的八個人朝Vali號開了過來。
“我們下去看看。”盛翊撥動輪椅。
剛要走,陸行遲和杜若他們幾個就過來了。
陸行遲看看貝暖,眼睛又掃過盛翊,好像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貝暖知道盛翊眼睛不好,應該是看不清楚,立刻一個個幫他介紹陸行遲和杜若他們。
盛翊帶著溫和明快的笑容,跟陸行遲他們寒暄。
貝暖知道,他心裡記得上一世陸行遲他們幫過的忙,因此格外熱情。
大家正好一起去乘電梯。
電梯裡,陸行遲站在貝暖旁邊,趁機低聲對貝暖說:“一大早就不見了,我找了半天,這麼滿船亂跑,當心掉進海裡。”
他離得很近。
而且嚴實地穿著他的白襯衣和長褲。
可是昨晚的畫麵刺激太深,貝暖現在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
貝暖不由自主地往下掃了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挪開,平視著他胸前,又突然想起昨晚他裸著胸膛離得那麼近的樣子。
就算他穿著衣服,在貝暖腦中也和沒穿沒什麼區彆。
簡直不能直視。
貝暖隻好抬頭看他的臉,他的臉明明和平時一樣,完美清冷,貝暖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發燒。
占彆人便宜這種事,還真不是人人都能乾。
貝暖轉過頭。
還是不看他的好。
貝暖跟他把從昨晚到現在對麵漁船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告訴他漁船上的人要過來的事。
陸行遲忽然伸手扳過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扳回他的方向,“你在跟我說話,為什麼不看我?”
為什麼不看他?
為什麼?
貝暖佯裝鎮定,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語氣無辜,“沒有不看你啊?”
但是目光定在他臉上,絕不往其他地方挪。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放開她,“沒有就好。”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
貝暖走出電梯,心想:這眼睛不能要了,腦子也不能要了,全都不能要了。
他們和盛翊一起下到下層甲板的時候,剛好看到船員帶著漁船上過來的幾個人上來。
漁船上條件不好,外加他們昨晚一夜你死我活的大亂鬥,上來的幾個人全都滿眼血絲,渾身臟兮兮的。
這八個人很明顯有個領頭的。
這人年紀並不大,大概三十上下,看起來很精乾,臉頰瘦削,眼角有顆痣。
貝暖知道,這個人名叫邢權。
在書裡,就是這個邢權在漁船上率先挑起了幫派之間的內鬥,漁船上最開始動手殺人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的同鄉黨羽。
後來到了盛翊的船上,也是他組織了殺人劫船。
此人堪稱蠱中之王。
果然,邢權一上船,就跟船員問清了坐在輪椅上的盛翊就是船主,上前跟盛翊寒暄。
他把漁船上的情況跟盛翊說了一遍。
貝暖看過書,知道他句句撒謊,根本沒有什麼實話,但是他確實談吐自若,腦子轉得很快,為人圓滑,一點都不像殺人犯。
盛翊臉上帶笑,平和地跟邢權應酬,怎麼看,都是個好脾氣的船主。
貝暖不由自主地想,上一世,盛翊大概就是這麼毫無戒心地把他們接上船的。
不過這次,盛翊已經不再是那個盛翊。
兩個人有來有往地應酬了幾句,盛翊才對邢權說:“我的眼睛和腿都不太方便,就不送你們了,我找人帶你們去艙房。”
盛翊沒什麼焦點的目光掃過旁邊幾個人。
一個肩章上有三道黃杠的人上前兩步,問盛翊,“盛總,我帶他們下去?”
盛翊對他溫和地笑笑,“翟大副,你去忙吧,這點小事讓李秘書去就行了。”
看來這位是船上的大副,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一看就沒少跑船,看著比船長聶北安年紀還大不少。
李秘書答應了,示意漁船上的八個人跟著他走。
送上門給貝暖做任務的目標人物現在就位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幫他們的忙。
貝暖趕緊問盛翊:“我能跟著去看看嗎?”
盛翊大概是覺得她好奇,點頭答應了,但是不太放心,用眼睛找了找陸行遲。
陸行遲不用他開口,就說:“我陪她過去看看。”
順手把手搭在貝暖的背上。
他溫暖的手掌貼過來,貝暖像被什麼燙到一樣,嗖地往前一躲。
陸行遲看了一眼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又看看貝暖,問:“怎麼了?我又不會咬你,我又不是毒蛇。”
毒。蛇。
貝暖痛苦: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形容?剛清空的腦子又不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