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書傳家(1 / 2)

趙九福一頭栽進了書堆裡頭, 其實他並不是愛書如癡的人,但是上輩子的經曆注定了他喜歡學習,而在這個沒有網絡電腦的時代, 看書就是學習最快最好的辦法。

他一本本的翻閱著孤本,這些書來之不易,雖然保存良好, 但畢竟年代久遠,趙九福生怕自己力氣太大把書給弄壞了。

看見他小心翼翼的動作, 顧訓導也不說話, 隻是自顧自走到窗前的貴妃椅前躺下,在陽光下看那塊雞油黃的蜜蠟越發的溫潤, 似乎能夠發光似的。

顧訓導看著裡頭隱隱約約若隱若現的紋路, 再回頭去看趙九福, 覺得這個孩子確實是十分特彆,明明是個孩子, 卻有著驚人的毅力,似乎他天生就能克製住繁雜的**和心思。

聰明的孩子其實並不少見,他那幾個兒子侄子哪一個不聰明, 哪一個不機靈, 但這般年紀的孩子能夠克製自己卻實屬難得。

在此之前,顧訓導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這個孩子, 但這一刻他又覺得自己看不清,若趙九福隻是因為家貧而克製的話,那他手中的雞油黃又作何解釋。

這般品相的雞油黃價格絕不便宜, 即使這戴河鎮山高水遠地處偏僻,但幾十兩銀子肯定還是能夠賣的上,遇到一個識貨的,上百兩或許也可以。

可這孩子卻把這雞油黃當做禮物送給了他,隻是因為自己借他看書,難道他不知道這塊石頭就能換來許許多多的書嗎?他必然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所以才難得。

顧訓導看著陽光下的金黃色彩,忽然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有些淡淡的期盼,他不知道自己期盼的是什麼,也許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大亂他現在的生活,也許隻是想看著一個孩子從零生長,無論是什麼,今日開始他對趙九福再一次刮目相看。

趙九福可不知道顧訓導的腦波回轉,他正沉浸在書海之中無法自拔,不得不說孤本之所以珍貴是有道理的,古代人敝帚自珍,導致曆史文化的傳承中不斷的遺失,這是他覺得最可惜的地方,而現在,在他麵前卻有許許多多的孤本。

這些孤本並不全是四書五經,其中也有眾多雜學,可以看得出來顧訓導對儒學並不推崇,他的書房裡頭也是雜書比“正經書”更多一些。

趙九福興奮的滿臉通紅,這些書他不但能夠看,還能夠抄寫,不過他可不敢跟其他書似的借回家抄寫,生怕出了什麼意外,在征求了顧訓導的同意之後,趙九福索性就在他的書房裡頭一邊看一邊抄寫,這樣記憶還更加深刻一些。

若是能把這些書都抄下來,他也能夠有一個小小的書房了,這是趙九福的第一個想法。

若是將來他的書越來越多,那是不是自己就能有一個圖書館,真的有那一日的話,他一定會學習顧訓導,將自己的書房開放給更多的人看,這是趙九福的第二個想法。

顧訓導並不知道趙九福小腦袋裡頭的想法,若是他知道的話恐怕會對他第三次刮目相看,這麼小小的一個人,居然能產生這種連大儒都不一定會有的釋然。

此時此刻,他隻是把玩著雞油黃,偶爾在他旁邊看一看,指點一下他寫字的方式。

趙九福的字寫的不錯,這是縣學裡頭所有人的共識,但顯然在顧訓導看來還是遠遠不夠,他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手臂力道已經夠了,但字卻少了幾分風骨。”

趙九福臉頰微微發紅,在白玉靈泉的滋補下,他的身體看似單薄,但脫掉衣服該有的肌肉都有,絕對比同齡人都強壯,所以力道才會夠,但字體卻實在是無能為力,他上輩子練習過的是鋼筆字,這輩子能買到的字帖也是一般的大路貨。

顧訓導一眼便知道他的窘境,笑了笑走到書房的另一頭,從一個匣子裡頭拿出一疊紙張來,“若是不嫌棄的話,你可以先臨摹我的字。”

趙九福微微吃驚,他見過孔教諭和另外兩位訓導的字,若說不好的話肯定比他的好,畢竟年長了他許多年,但若說好的話又有些違心,至少看著不讓人驚豔。

而現在,顧訓導隨手拿出來的一匣子書法卻讓人看直了眼睛。這年頭文人的書法大多婉約,講究一個溫潤內謙,趙九福之前並未見過顧訓導的書法,但總以為以他的性格,書法大約是走的豪放派,帶著幾分瀟灑自如,酣暢淋漓才是。

可現在放眼看去,顧訓導的書法豪放確實是豪放,頗有幾分大開大合的意思在,但字裡行間並不縱逸天真,反倒是帶著瑰瑋跌宕,尤其是其中一幅草書龍飛鳳舞,鋒芒畢現,就算趙九福在書房上的造詣不行,也知道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寫出來的。

不過能夠擁有一屋子的好書,甚至還有許多珍貴的孤本,顧訓導原本也不是普通人吧,隻是不知道他為何一直屈居在小小的戴河鎮,在縣學當一個可有可無的先生。

趙九福抬頭去看顧訓導,眼中帶著幾分疑惑,卻見顧訓導隻是伸手將草書抽了出來,笑著說道:“這些現在還不適合你,其餘的儘管拿去臨摹,寫壞了也無事,左右都是我自己個兒寫的,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寫出來,就當謝謝你送的雞油黃,我很喜歡。”

趙九福卻搖了搖頭,開口說道:“話不能這麼說,雞油黃是我感謝先生借書之禮,先生願意將自己的字帖送我,對學生而言又是一份大禮。”

顧訓導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扒拉了一下他的頭發,笑著說道:“得了,小小年紀不要這般多思多慮,我喜歡你這孩子,願意照顧一些怎麼了?”

趙九福見他說的真心實意,也露出一個笑容來:“不怎麼,隻是學生心中感激,覺得先生才高八鬥貌似潘安無法直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