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福作為第一名, 自然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 第一次沈知府和王翰林等人隻是略看了一眼,等他們轉了一圈回來,其中一人咦了一聲, 竟是站在他身邊不動了。
饒是趙九福心理素質極好,這會兒也覺得有些頭疼,不過他深呼吸了一次,儘量讓自己旁若無人的作畫寫詩,沉浸其中之後周圍的感覺反倒是感知少了。
趙九福自認自己的詩才隻是一般, 這是他現代人的思維決定的, 即使學了幾年進步不少, 想要寫出來精彩豔豔的也不容易。
相比起來, 他的畫作卻出色許多,其中有他上輩子就接觸過不少繪畫方式的原因,也有顧行之的原因在,這位顧訓導確實是個全才,詩詞歌賦信手拈來, 琴棋書畫也全部精通。
在趙九福看來,自己的這位老師實在是一個神奇之人,從拜師到現在他還沒發現這位老師不會的東西,當然,生孩子這種生理上的不算。
顧行之平時對他十分嚴厲,尤其是趙九福在彈琴作詩上頭無甚天賦,顧行之便毒舌的罵他榆木腦袋, 整日裡都是在對牛彈琴。
於是在發現趙九福繪畫基礎不錯的時候,顧行之頓時來了興致,如今讀書之外的時間除了固定的學習琴,大部分都被他用來教導趙九福畫畫。
這般下來,如今趙九福畫畫的水平已經超越不少人了,他心知素描彩鉛這種技巧,在傳統文人看來說不定就是奇技淫巧,所以這會兒用的是傳統的水墨風采。
王翰林出的題目是送行,送的還是趕赴京城考試的舉人,所以大部分人寫的詩作帶著的意思都不錯,而畫出來的畫卻有些重疊。
光是方才粗粗看了一圈,沈知府就看到有數十人畫了長亭告彆,又有數十人是折柳相送,雖說這都是離彆時候最常出現的場景,但大量撞在一起難免讓人提不起興致來。
可等他們走到趙九福身邊的時候,李學士先是咦了一聲,竟是直接走過去站在了趙九福身後看起來,眉宇之間分明有幾分讚許。
王翰林和沈知府是知道李學士的眼力的,頓時也好奇起來,走過去站在趙九福的身後一看,心中便有些吃驚,隻因為這孩子落下的筆觸太好了。
紙上隻是寥寥數筆,但每一筆都恰到好處,隻見一片汪洋之上,一帆輕舟漂浮不定,輕舟之上卻有一隻雄鷹翱翔而起。
到這裡不過是簡單的一幅畫,但再仔細一看,那輕舟之下,海浪之中,分明有一隻大鵬一閃而過,似乎下一刻就要破浪而出,乘風而起。
如果讓現代人來解釋,或許會說一說透視的原理,水墨疊加的效果之類,但此時此刻看來這幅畫雖然還比不上名人之作,卻勝過在場所有人,更難得的是整張畫渾然一體,清淡中帶著柔和,柔和中卻透著一股子勃勃生機。
趙九福最後落下幾筆,正是他心中所作的一首詩:“結發聲華盛,無疑屈未伸。何妨久垂翅,從此欲驚人。鷹擊天風壯,鵬飛海浪春。行當解故褐,不惜化京塵。”
寫完之後,趙九福下意識的拿出自己的印章來落了一個印,等看見紅色的印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戴河鎮自家老師的書房之中,而是在參加鹿鳴宴。
印已經在了,趙九福也沒辦法再把它抹掉,隻希望這些大人們不會在意這個小小的問題。
說起來這個印章還是當初那塊雞油黃的蜜蠟所製成的,當時顧行之雖然收下了雞油黃蜜蠟,但在把玩了一段時間之後卻招人把它分成了兩塊,分彆做成了兩個印章,師徒兩個一人一塊,平時寫詩作畫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用。
落印的動作似乎驚醒了其他人,沈知府畢竟不是沉迷詩畫之人,這會兒看的滿意也不過是笑著說道:“雄鷹乘著東風直上天際,大鯤借著海浪順勢而起。這詩不錯,畫也很好。”
王翰林向來也是以詩畫出名的,這會兒眉頭緊緊擰著,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隻是悶不吭聲的盯著這幅畫看,眼中的光芒閃爍不定。
倒是李學士心裡頭喜歡這幅畫,直截了當的誇獎道:“不錯不錯,不過是舞勺之年,下筆有力,活靈活現,已經有一手妙手丹青了。”
說完這話,李學士還嫌棄不夠似的,轉身對沈知府說道:“這孩子就是此次的解元吧,我曾看過他的卷子,絲毫未受到此次暴雨影響,連一滴汗漬都沒有,實屬難得。”
沈知府這會兒也想起來了,當時他們還嘖嘖稱奇,畢竟不沾到雨滴的多,但是上頭一絲汗漬都沒有的卻絕無僅有,畢竟那幾天天氣極為炎熱,是個人都會出汗。
這會兒他回憶起來,頓時好奇的問道:“趙九福是吧,你是怎麼做到試卷上一絲汗漬都沒有的,莫不是你天生體涼不容易出汗?”
趙九福畢恭畢敬的起身回答:“啟稟大人,學生考試之時多有考量,怕汗水低落影響了試卷,便在天熱之時在紙上草寫,在夜半天涼十分再謄寫,這樣就不會讓汗水沾濕卷子。”
沈知府聽著便露出讚同的神色來,還憶苦思甜起來:“這孩子心思夠仔細,哎,想當年我們科考的時候,可不也是風裡來雨裡去的,那一年的會試還遇到了暴雪,考生們也隻得這麼撐過去,現在的年輕人啊,比我們那時候不如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