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緊接著話鋒一轉,用嚴厲的神情看著她道,“如果你不安分,就彆怪我不客氣!”
話剛出口,他臉色微變,隨即整個人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
剛剛放話有多狠,這會兒咳得就有多厲害。以至於剛剛醞釀起來的嚴厲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耍狠不超過三秒。”於寒舟在心裡嘖了一聲,嘴上卻沒有奚落這個可憐的男人,取出他握在手裡的杯子,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回來喂到他嘴邊。
她怕他咳得握不住杯子,白白灑一身水。
然而賀文璋看到她湊近的一截皓腕,驚得整個人後仰,於寒舟便好笑道:“我喂你喝水,你這是怎麼了?”
避之不及的樣子,好似她是洪水猛獸一般。
賀文璋不禁感到一點尷尬。他剛剛那樣對她放狠話,她現在卻不計前嫌地喂他喝水。
“我自己來。”他強忍著咳意,顫著手接過水杯,極小心地不碰到她的手指。接過來後,他仰起頭急切地飲儘,似是想快些壓下咳意。
一杯水下去,他不再咳嗽了。
看著身前站著的少女,已是不敢再對她放狠話。他這身子,什麼都忌諱。對彆人放狠話,自己的情緒難免調動起來,會引起身體不適。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再對她放狠話。
等到氣息平複下來,他抬眼看向她道:“日後不必你照顧我,這是下人做的事。”
雖然兩人成親了,日後是夫妻,但賀文璋並不打算真的同她做夫妻。他心裡明白,自己是活不久的,何必害了這樣一朵嬌嫩的花?
不管她是因何嫁給他,總歸是個想不開的可憐人。他不會碰她,日後兩人相敬如賓,他儘量保全她的清白。等到他去了,她再嫁,再嫁之人總會對她更珍重些。
於寒舟沒什麼意見,點點頭道:“好。”
她樂得輕省。
賀文璋覺得她過於配合了些。但不管怎樣,她配合些總比鬨起來好。今日這般日子,賓客滿座,她安分些實在是再好也不過了。
他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問她道:“餓不餓?可要吃些東西?”
於寒舟餓了,就老實點頭:“嗯。”
賀文璋便微微揚起聲音,喚道:“來人。”
待伺候的下人進來,賀文璋便囑咐道:“取些飯菜來。”
其實按照婚禮的流程,新娘子此時是不能吃東西的,新郎官也不該在喜房裡坐著。但是賀文璋這樣的身體情況,還講究什麼呢?
他能活著娶個媳婦,就是侯夫人最大的寬慰了。一應俗禮,她大手一揮,能免的都免了。
而賀文璋原本不想要這門婚事。安家小姐想不通,非要嫁給他這個病秧子,拒了就是了,他不願禍害彆人。但是侯夫人有不同的看法,長子十九歲了,按照老大夫的話,這可能就是他最後一年了,她很想給他娶個妻子,讓他成個家。
就算死了,他也是在世上周周全全的走了一遭,才離世的。日後給他過繼個孩子,他也算是有妻有子的人了。隻不過,賀文璋一直不願意,而侯夫人看了許多人家,她看得上的沒有願意嫁過來的,這才拖到了如今。
好不容易有個安家小姐要嫁,侯夫人如同盯著獵物的母狼,咬住就往窩裡拖。
不多時,房門再次被推開,下人們魚貫而入,輕手輕腳地將手裡的飯菜迅速擺滿了桌子。其餘下人都退下了,隻兩名看起來乾練的丫鬟留下來,等待伺候賀文璋用飯。
賀文璋不覺著餓,而且他用什麼、何時用,都是有講究的。因此就看向於寒舟,問道:“你的陪嫁丫鬟呢?”
他的意思是,他是不吃的,也不要人伺候。她如果要人伺候,是用自己的陪嫁丫鬟,還是留下來的這兩個?
“不必伺候。”於寒舟看向留在桌邊的兩人,揮了揮手,“退下吧。”
兩個丫鬟看了賀文璋一眼,見賀文璋點了頭,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侯夫人吩咐過,誰也不許惹了大奶奶生氣,叫她們都機靈著點。於是,於寒舟吩咐什麼,她們都聽著。且低眉順眼,極為柔順的模樣。
於寒舟由衷覺得,這門親事當真不錯。
她站起身來,也不要人伺候,甚至不用坐在梳妝台前,纖白如蔥的兩隻手在頭上擺弄幾下,鳳冠便拆下來,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如瀑般垂落。
她撿了根簪子,隨手一挽,露出一張小巧白皙的臉孔。
賀文璋微微睜大眼睛。他在她站起來後,就想到應該叫丫鬟把她的鳳冠卸了,才好用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開口提醒,就看見了這樣一手。
“嗯,你……”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才不顯得失禮。猶豫中,就見於寒舟已經直直朝著桌邊走去了。頓了頓,他閉上口,也走過去坐下。
縱然他不吃,但是陪她一起坐著才不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