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璋聽了這句,頓時高興起來了:“都去,我們一起去。”
於寒舟感受著他溢於言表的喜悅,不禁抿唇笑了,率先下床,揚聲道:“來人。”
穿衣洗漱不提。
吃過早飯後,兩人便往正院去了。
賀文璋自從身體好了,漸漸也不怎麼坐輪椅了。走到一半,便歇一歇,在長廊上坐一會兒,再重新起來往前行。
今日他趕時間,便沒有自己走,出了門就坐在輪椅上了,叫下人推著他往正院去。
侯夫人見他來得這麼早,還挺意外,轉眼看到他帶了幾分焦急的神色,眉頭挑了挑,便有些猜到他的來意了。
“給母親請安。”進了門,於寒舟和賀文璋便行禮道。
侯夫人點點頭,笑著道:“璋兒,顏兒。”
“母親,我今日想出門。”賀文璋重提此事,因著昨日媳婦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心裡安穩幾分,總歸是有人站他這邊的,“請母親允許。”
侯夫人低下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昨日我答過你了,不行。”
“母親,我想出去。”賀文璋看向她道。
侯夫人即便不抬頭,也知道兒子此時的表情,她心裡隱隱酸疼,麵上仍冷酷道:“不可。在家叫顏兒陪你吧。”
說到這裡,終究是不忍對兒子太過冷酷,又抬起頭安慰道:“你有些日子不彈琴了,何不搬出來,跟顏兒一起彈琴呢?”
賀文璋一聽,確實有些心動。但他更想帶媳婦出去,他知道,比起彈琴作畫這些,媳婦更想出去。
誰不想出門轉一轉,看一看呢?
可是母親這樣堅定,讓他不好再說什麼,眼裡一時露出失望來。
“璋哥,你先出去,我有話跟母親說。”於寒舟道。
賀文璋聽了,便知道媳婦要因為他的事跟母親爭執了。他不想讓母親覺得她不好,就搖搖頭道:“我們回去吧。”
“不。”於寒舟直接說,“你出去。”說著,還叫了翠珠進來,“請大爺出去。”
在兩人中,大部分時候翠珠都是聽於寒舟的多一些。因為大爺總會讓著大奶奶,所以聽大奶奶的話就沒錯了。
“大爺,夫人院子裡的花開得好,您要不要瞧一瞧?”翠珠走上前問道。
賀文璋被於寒舟的眼神一示意,猶豫了下,就出去了。
屋裡隻侯夫人和於寒舟兩個。
對兒媳婦執意單獨跟她說話的事,侯夫人心裡頗有些玩味,倒不怎麼生氣,還很想知道她一會兒要怎樣說服她。
然而麵上卻淡淡的:“你要同我說什麼?”
於寒舟先對她福了一福,才道:“母親,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中聽,母親若要怪罪,先聽我說完可好?”
“你說吧。”侯夫人道。
於寒舟便道:“我知母親不許璋哥出門的用意。但是,母親有沒有問過常大夫,他之前所說的‘興許活過二十歲’,是活到多少歲?”
侯夫人本來在慵懶隨意地刮茶葉沫子,聞言杯蓋碰到了杯壁,發出清脆的一聲。
她再也淡定不下去了,手微微顫抖著,將杯子放在了桌上,抬起頭看她。
“如果璋哥的身體能輕易調理好,過去的十九年,便不會一直病情纏綿。”於寒舟的口吻輕緩,卻又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沉著,“假如他的確活過了二十歲,卻又能多活幾年呢?母親,您關了他十九年,難道要一直關到他走的那天?”
侯夫人這下坐都坐不住了,之前不敢想的事,就這麼被戳破,她臉色發白,唇也顫抖起來。
“不然呢?便縱容他出去,由著他冒風險?”侯夫人說道,“他不出事還好,萬一有點什麼,連二十歲都活不過,又怎麼說?”
鬱鬱寡歡卻活著的兒子,和痛痛快快卻早早就去了的兒子,怎麼選都是在剜侯夫人的心。
“人活在世上,是要有意義的。”於寒舟說道,神情仍然冷靜沉著,帶著幾分說服力,“母親不如站在璋哥的角度想一想。等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回顧這一生,記憶中永遠是四角天空,見過的人永遠是那麼幾張麵孔,吃的飯菜,用的點心,從來沒有變過口味。他難道能拍著胸脯說一句,不後悔來到世上,了無遺憾?”
侯夫人就是把心剜走,她也不能拍著胸口說“了無遺憾”四個字。
準確說來,她兒子來這世上走一遭,遺憾的事情太多了,遠遠多過他所獲得的。
她嘴唇嚅囁著,說不出話來。
於寒舟的聲音便緩下來:“母親,璋哥並不是魯莽的人,他即便出門去,也不會冒險。他同我說過了,如果出了門,便選一座清淨的茶樓,坐上一會兒。也不必很久,半個時辰足矣。”
說到這裡,愈發聲音帶了懇求:“母親,我會跟在他身邊,翠珠也會跟著,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話說到這份上,還讓侯夫人怎麼拒絕呢?
她心裡也知道,說什麼“身體好些了再出去”都是騙人的。除非他健康得跟文璟一樣,不然侯夫人都不會放心他出去。
“好。”最終,她繃著臉,應允下來,“隻有半個時辰,再多了不許。”
於寒舟便笑著福了福身:“是,多謝母親疼愛。那我去跟璋哥說這個好消息啦。”
她一派輕快的語態,讓侯夫人都不禁心情飛揚幾分,想象著兒子得知可以出門的好消息,忍不住也高興起來。
但她是母親,威嚴還是要的,忍著沒露出高興的樣子,淡淡道:“去吧。”
“顏兒告退。”於寒舟笑著福了福身,便退下去了。
才一出門,就對賀文璋道:“璋哥,母親允啦!”
正耷拉著眉眼在院子裡看花兒的賀文璋,眼裡迸出歡喜來:“真的?”
自然是真的。
回長青院的路上,賀文璋的腳下還有些發飄。他可以出門了!
是媳婦說服了母親!
他怎麼這麼好命,娶了這樣好的媳婦!
“為了讓母親安心,我對母親說,咱們隻在茶樓坐一會兒,不超過半個時辰。”於寒舟低聲說道,“你彆失落,咱們一回生二回熟,每次都平平安安回來,母親就放鬆了,以後想去哪裡就再說。”
賀文璋的嘴角止不住上揚,溫柔說道:“好,都聽你的。”
他可以出門了!還是跟媳婦一起!
回到長青院,他就讓丫鬟拿出他最體麵的一套衣衫,穿在身上。
雖然他是這樣,但也要儘可能地讓自己看上去體麵一點,不給她丟麵子。
丫鬟服侍他換衣裳,翠珠便收拾要帶上的其他必備用品,比如應急的藥丸。
正忙碌著,賀文璟大步從外麵進來了:“哥哥,你要出門?”
他身高腿長,跑得又快,幾乎聲音剛落下,人就來到了屋裡,英俊的臉上泛著熱情洋溢的神采:“我跟你們一起去!”:,,,